稻草人 作者:朗朗明日

    方一诺和众人心里都有数了，各自盘算着手底下的活干的如何，有没有不合格的，就算有现在也得糊弄过去，要是真在自己手下分派的活计出现了差错，被大老板记住，那他们在这公司也就混不下了。

    中午谁也没休息，赶紧加班加点的忙工作，务必要给老板留下一个“我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氛围。连带着方一诺在这样的氛围下也不会好意思打个瞌睡，等到下午两点正式上班的时候，方一诺就显得有些没精神。

    两点半要开会，他们拿了资料，一起就去了会议室。前台给每个人送上茶水，方一诺破天荒的要了杯咖啡提神。看得肖虎臣玩笑的对着方一诺道：“怎么喝咖啡提神了？难不成你紧张了。其实那位也不是多难处，听说出手十分的豪爽，对他满意的人相当的提挈。你平时做事就认真，放心啦，我们都是小喽喽，怕是余总都和他说不上几句话，就咱们这样的，在这连打酱油的都算不上。”

    知道肖虎臣是好意，方一诺笑笑道：“没事，就是中午没休息，没什么精神。”

    很快人来齐了，方一诺翻着手里的资料，心中则是盘算着今天会不会加班。这次的结果无外乎两个，大老板十分满意或者是不满意。要是十分满意，余总肯定会有所奖励，请客是免不得的。而要是不满意，余总很不高兴，他们留下挨批也是可以预见的，怎么看今天晚上都得晚归。

    这么想着，方一诺拿起手机发了个短信：俏俏，晚上公司有事，可能晚归，别等我吃饭了。

    刚刚发完，调好会议模式，肖虎臣就推了推他。小声说道：“人来了，站站。”

    方一诺这才发现会议室里的人都站了起来，赶紧也站了起来。大门开了，进来不少人，领头的余总笑着和另一位男子说着话。会议室里很静，方一诺却觉得自己过些日子得去烧烧香了。

    季秦和余总寒暄着，可从进到会议室的那一刻起眼睛就扫着放一诺。看他瞧着自己皱起了眉头，脸色很差的样子，季秦心中一梗。脸上云淡风轻，心中却是平静不了。

    昨天调查之后他发现方一诺竟然就在他投资的酒店承建商公司里做工程师，可他竟然不知道。不过，就算早知道，他也不敢来找他。不过，等他能去找方一诺的时候，就遇见了方一诺，在他看来就是他们的缘分。

    但这缘分之中却夹着了林俏俏母子，一想到今天他亲耳听到的话，季秦心里止不住的怒气冲天。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让方一诺更加反感他。不过，季秦心中觉得陶旭睿十分的没本事，不然，也不能把事情越弄越糟。

    季秦低下头来，按下心中的千头万绪，抬起头来，一脸的高冷之状。

    然后，他走在半路停了下来，装作不禁意间发现了方一诺，用着带着惊喜的口吻对着方一诺道：“一诺，原来你在这儿上班，余总还真是慧眼识英雄啊。我和一诺认识那么久，他这人做事没得说就是脾气倔，倒是要麻烦余总多多照顾了。”

    方一诺眉毛皱的都快能夹死蚊子了，这人可真能扯啊。他们算算快有三四年没见了，这么熟悉去口吻，关照的口气，好像他们是多要好的关系似得的。几年没见，看来这人其他脸皮厚了不少。

    余总这么多年的商场不是白混的，他和季秦认识有几年了。这人是出了名的难攀交情，偏偏能力后台手段样样不缺，生意越做越大，到了现在，他这样的身价在季秦眼里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虽然他和季秦的交情不算熟，但也知道，一般的老同学绝对不会让季秦这么的关照的。虽然奇怪方一诺什么时候和季秦有这么深的交情了。不过，这件事情对他有利，他对此倒是极为的热情的。

    “这真是缘分啊，没想到一诺和季总是老同学。旧友重逢，季总您可得好好谢谢我这个中间人了。既然是一诺和您是熟人，那下午就由一诺陪着您查看施工现场。他是工程师，也可给您讲解一二。”余总笑着对季秦说道。

    季秦本就想多找机会和方一诺相处，余总这么上道，他哪有不答应的。转而就笑着对方一诺道：“那就麻烦一诺了，晚上我做东，咱们可得好好叙叙旧。”嘴里说着话，还哥俩好的拍了拍方一诺的肩。

    方一诺后退一步，压下心中的火气，告诉自己忍字头上一把刀，他没必要为了这么个人毁了工作。即使他不在这儿干了，也不能直接就这么撂摊子走人。按下自己想揍上眼前人脸上的冲动，他站着半天没反应，一时间会议室里更显得静了。

    方一诺这个反映落在众人眼里却是有了万千心思，肖虎臣一直比较护着方一诺。怕方一诺刚刚的失礼给老板们留下不好的印象，心里虽然嘀咕方一诺和季秦的以往怕是不简单，让好脾气的方一诺都忍不住挂了黑脸，可现在场面尴尬着也不是个事情。

    连忙道：“一诺今天身子不好，嗓子疼，说不了话了。季总可不要见怪啊，你们老友重逢，他心里还不知道多高兴呢，这不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季秦自然知道方一诺不是身体不适，他是不乐意搭理自己。现下也就顺着肖虎臣的话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余总，我可得给一诺请个假了。今天现场就先别看了，我和一诺先走一步，送他到医院看看，再叙个旧。”

    方一诺被肖虎臣推了推，只能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余总哪有不答应的，连例会也是精简了再精简，在季秦连续看了两次表又朝着方一诺看了两次后，余总就迅速的结束了会议。然后笑眯眯的对着方一诺道：“一诺啊，你就和季总去叙叙旧，你身子不舒服这几天就在家休息。我们公司可是以人为本，最是人性化的公司了。工作尽管要紧，但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别太拼了，你为公司做的贡献，我都是有数的。”

    然后，方一诺就跟坐上了季秦的车。其实，他可以甩头就走，但最后，方一诺还是决定和季秦好好谈一谈。苍蝇再讨厌，要是不能一拍子拍死，那只能把它赶走了事。他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不像一个人的时候，做什么都不用太顾及。既然遇到了，他也不能逃避，该表的态是一定要表的，该说得话一定要说。当然，要是能直接让季秦从他生活里消失掉那就是喜大普奔了。

    方一诺明白，他几年前可以毫无顾忌的离开季秦所在的城市，避开他。但现在却不行了，有了家就有了责任，他不可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为难自己的家里人，让家里人跟着奔波劳累。所以，即使再不想搭理季秦，可在他的老板同事面前也不能太出格。

    坐上车，两人谁也没先说话，季秦从车上的小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冰可乐，递给了方一诺道：“喝罐？”

    方一诺看着季秦递过来的可乐楞了楞，他其实并没有多喜欢喝可乐，只不过，庄楠有亲戚在可乐厂里上班，每年暑假都会有免费可乐。庄楠都会给方一诺送上两箱，而他一直都是住校的，可乐也就放在了宿舍里。而当初季秦并不知道这样的情况，看着他每天喝可乐，以为他喜欢，每次回宿舍都给他带。

    那时，也是像现在这样，季秦带着冰可乐过来，对他说：“喝罐？”

    季秦看着方一诺楞着，也想到了高中那时的情形。他那个时候还把方一诺当做个小可怜，见不得旁人欺负他，起先是因为一个宿舍。后来是发现方一诺是个对他胃口的人，他是把方一诺当小弟护着。

    一个私立高中，都是一群拽得八万的小屁孩，而方一诺这个拿着低保的小子却常年在学校的成绩红榜上最显眼的位置。自然引得那些心高气傲，所谓的品学兼优的优等生恨得牙痒痒，那时，即使顶着第一名的学霸名头，方一诺在学校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比方一诺大一级，却阴差阳错到转学到了方一诺所在的中学，更是神奇的住进了同一间宿舍。季秦想，或许这就是缘分。可惜，他之前不懂，又太偏执了，最后，等发现自己心的那个人早就在身边了，却又亲手把人给推走了。

    车厢里的冷气开的很足，没一会方一诺就感觉到了凉意，季秦固执的举着可乐，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看着方一诺。眼睛里的倔强却在告诉方一诺，这可乐非给他不可。

    方一诺心中叹气，永远是这么霸道，从来不顾他的想法就自以为是的帮着他做决定。果然，季秦还是那个季秦，他还是高估了。

    方一诺生出一股怒气，他的人生不需要别人的安排，开口道：“可乐喝多了不好，我已经不喝了。谢谢！”

    硬邦邦的声音让季秦的脸色变了变，他垂下脑袋，即使方一诺不去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现在肯定是失望难受的。若是几年前，他肯定是舍不得让季秦难过的，可现在却再也没有当初的心疼了。

    方一诺，你看，你以为一辈子放不开的人，也抵不过时光。你高看了你对他的感情，果然，人是抵不过时光的，没有什么能永不改变，你变了，他也是。方一诺自嘲的在心里想到。

    “叶柔好吗？你们该有孩子了吧？真是很抱歉，我当年应该有些风度的，既然决定成人之美，就该做漂亮些。那时候，还是太不成熟了，搁现在就不会了。”方一诺淡淡的问道，这话要是在三年前，他从不会提起叶柔这个名字，更不会就这么云淡风轻的和季秦说话这样的内容。不骂句狗男女就是他风度好了，还问他们好不好，不如问他们什么时候死一死。

    但总归是不在意了吧，所以，能问出口了。

    他从来都会假意的客套和敷衍，只是，他从来舍不得对自己心中的人如此罢了。

    季秦睁大的眼睛看着方一诺，他慌的心跳的拍子都有些不稳了。就如同方一诺第一次木愣愣的问他：“叶柔是谁？”

    那个时候，他惊慌失措的都不敢抬头看方一诺的眼睛。当时觉得天塌地陷不过如此，他连和方一诺解释的勇气都提不起来，而那个时候他竟然还不明白。若是不在乎，他那样的性子，有怎么会慌，又怎么会怕，只有在乎才会紧张。可惜，他把那当做了愧疚，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第十四章

    叶柔，这个横在他们之间拨不出的刺，今天就这么被方一诺毫不在意的拿到了台面上来说。而季秦却没法坦然的面对方一诺说话的内容，他心中甚至是躲避一切叶柔的消息，特别是在方一诺面前，就好像这样做能避开以前那些难堪的往事。

    方一诺也不逼着季秦，他觉得车子里有些冷，打开了车窗通通风。一阵热风扑面，季秦也好似回了神。再想逃避这个话题，可终究是他做下的那些事情，并不是他想避就能避开的。

    季秦正了脸色，看着方一诺的侧脸，开口道：“我已经很久没和叶柔联系了，当年，是我的错。我没看清心底的人到底是谁，更太自以为是了，所以，才会做出那些荒唐事。”

    方一诺打断了季秦的话，皱皱眉道：“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不需要了解你们之间的问题。我想，我和季先生已经互不相欠了。我现在有妻有子，即使你再想要一个靶子做你的挡箭牌，我已经不适合了。恐怕，也帮不了你什么。”

    “不，一诺，我，我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我现在已经足够强大了，虽然说不上随心所欲，可至少能有了保护自己在乎的人的能力。当年的事情，一开始我承认是利用了你，但后来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你。只是，只是叶柔是我心中一直的执念罢了。我当年已经收手了，和你好好走下去”季秦极力解释着。

    方一诺脸上却没有半点动容，他只是淡淡的笑了，一种客气而疏离的笑容。

    “季秦，别再说了，这辈子，我可以原谅爱人犯错，可却绝对不去做任何人的挡箭牌。你心中不管是有白月光也好，朱砂痣也罢，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去管，当年的事情，我自己多少有些责任。识人不清，爱错了人罢了。即使被你摆了一道，做了回靶子，我也认了。毕竟，季公子你能为了利用我，之前也算下了血本。人都是自私的，你想用我来保护你的心上人，我能理解，但不接受。当初我蠢，我认，但我从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方一诺看着季秦的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