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亡屋 作者:西西弗斯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然后使劲的安慰我自己：幻觉，这只是幻觉而已。

    这个地方虽然地处偏僻。但是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古人。肯定是水鬼搞出来的把戏。我摸了摸胸口，那张符好端端的藏在里面。我放下心来，然后继续不动声色的观察远处的游船。

    男子被水鬼拖下去之后，原本平静的水面开始泛起一阵阵的浪花。那男子在水中剧烈的折腾着，过了一会，他的手攀到了船舷上，然后使劲的向上爬。

    那女子哭哭啼啼，伸出手去拽他。

    这时候，那男子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难听，他阴惨惨的笑着，嚷道：“大王特命我来接你。人间为夫妻，阴间也当为夫妻。”

    女子听了这话之后。花容失色，连忙向后躲，可是那男子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放，一直将她拖到水中去了。

    女子在水中哭喊了两声，就没有声音了。而那一艘空荡荡的游船上，却传出一阵阵歌声来。游船且歌且行，渐飘渐远，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了。

    我盯着游船逝去的方向，心里面想着：“水鬼到底想要搞什么把戏？”

    我心中不安，伸手把背后的大刀解了下来，横在身前。如果过一会水鬼出现，他和我客客气气的说话，那还罢了，如果他胆敢对我用什么阴招。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过了片刻。我看见天上的云层散开，露出皎洁的一轮圆月，月光洒在水面上，我看见这水也不再平静了，它变得波涛汹涌，翻滚着向远方流去。过了一会，我忽然发现，水中多了一只渔船。

    船尾上，有一个身穿短衫，正在努力撑浆的渔夫。而船头上，则站着一个衣饰华丽的男子。

    那渔夫说道：“造物主赐给我们生命，让我们各司其职。渔夫就要在这破船上面忍饥挨饿。撒网打鱼。农夫就要在田地里面挥汗如雨，向天乞食。你既然是官，就应该在庙堂之上治理国家，怎么反倒来我这渔船上面了？”

    那男子说道：“庙堂之上，大多是蝇营狗苟之辈，我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

    渔夫劝道：“世间的道理，大多都是类似的。人世间的事，大概与这条江一样。江水滚滚，一条小小的渔船又怎么和它相抗衡？勉强着逆流而上，事倍功半，即使累得精疲力竭，也不能使江水逆流。我干脆随波逐流，任由渔船在江中飘荡，而我趁机撒下渔网。捕捞鱼虾，勉强混个温饱。”

    男子听了之后，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世间本就是一滩浑水，想在其中保持高洁，那是不可能了，倒不如随波逐流，混迹其中，因利势导，或许还可以有所作为。渔夫打鱼是如此，为官者治国也是如此。”

    随后，他挥了挥手，说道：“请你送我回去吧。”

    这时候，水中冒出一个人头来，这人头显然长时间被泡在江水中，已经发白发胀了。他阴惨惨的笑道：“好端端一个高洁的人，居然被粗鄙的渔夫说的动了凡心。我就帮你一把，让你青史留名吧。”

    随后，这水鬼抓住了男子的脚，将其拖了下去。

    男子在水中扑腾了两下，就没有动静了。

    渔夫目瞪口呆的看着水面，他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来，似乎男子被水鬼杀死了，他很担心要被牵连一样。过了一会，他露出一个诡计多端的笑容来，他扯着嗓子喊道：“大事不好了，三闾大夫抱石投江了……”

    渔夫喊了这一嗓子之后，就撑着船迅速的逃到了黑暗中。而岸上开始有很多人的喊声，叫声，哭声。乱纷纷的脚步声，以及剧烈的马蹄声。

    我回头看了看，发现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极为魁梧的人。他牵着一匹全身乌黑的骏马，正望着江水出神。

    我鬼使神差的叫道：“你是来救人的吗？”

    可是这人像是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只是看着江水发呆。过了一会，我听见他在江边喃喃自语：“这一次回去，还能够卷土重来吗？”

    他回头望了望，那个方向传来人喊马嘶声，像是在追杀他。

    这人跃上马背，雄心勃勃的叫道：“再给我八千军士，我必将率你们开疆扩土，报仇雪恨。”

    那匹马驮着这人，涉水渡河。等他渡到一半的时候。水鬼又出现了，他伸出惨白的手，想要把这人拽下去。

    然而，这人对水鬼全然不惧，他拔出长剑，重重的斩在水面上。那水鬼似乎怕了他的气势，远远地躲开了。

    过了一会，我听见水鬼阴惨惨的哭道：“大好的山河，丢失殆尽。俊俏的美人，帐中自刎。既没了江山，又没了美人。居然还有颜面，再向父老借八千子弟。我倒要问一句，上一次跟你出去的子弟兵，尸骨收敛了吗？”

    马上的人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他在江心中勒住了马。然后解下盔甲，抛入江中。我听见他一声长叹：“罢了罢了，江山没了，美人也没了。回去的话，连颜面也没了。我就留住最后这点东西吧。”

    他把长剑横在脖子上，似乎要自刎。

    而那水鬼笑道：“一个威猛的英雄，拔剑自杀，实在可惜，你就便宜了我们这些水鬼吧。”

    然后，他伸手把这人拽下去了。这人既然已经抱了必死之心，也就不再挣扎，任由水鬼将他拖了下去。

    那匹马长嘶了一声，游入到黑暗中去了。

    江水恢复了安静。

    过了一会，我身边的灯光又回来了。我发现自己又重新坐在了湘江边。

    南方虽暖，但是在半夜时分，江水仍然很凉。我的脚在里面泡了半夜，已经冻得有些发麻了。

    我正要把脚缩回来，忽然两只惨白的手攥住了我的脚脖子。

    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我大叫了一声，随后挥舞着大刀砸了上去。

    那双手似乎知道大刀的厉害，迅速的缩了回去。然后一阵波纹荡漾，似乎逃远了。

    过了一会，我看见江面上出现了一个白衣白裤的人影，他面色惨白，长发披散，看起来很是恐怖，可脸上却带着谄媚的笑意：“赵大人不要见怪，刚才的戏，看的还舒心吗？”

    我疑惑的看着他：“赵大人？”

    水鬼恭恭敬敬的说道：“赵大人是从中原来的。地位自然比我们要尊崇的多了。”

    我疑惑的问道：“你认识我？”

    水鬼笑道：“槐城空亡屋的赵大人，我自然能认出来了。”然后他一脸干笑的说道：“我们被流放在这穷乡僻壤，蛮荒之地。没有一天不思念故乡啊，还希望赵大人回去之后，能帮我们说两句好话，就让我们回去吧。”

    我奇怪的问道：“你们被流放在这里的？刚才我看到的景象，又是怎么回事？”团向上巴。

    水鬼说道：“当初几位大人吩咐我们办一件事。但是我们几个没有办好，惹恼了那几位大人，说我们志大才疏，不堪一用，于是驱赶到这里来了。至于刚才的景象，嘿嘿，是我们这些年收集的历代水鬼的功绩，好告诉赵大人一声，我们水鬼也是有用的。”

    我听到这里，渐渐地明白了，我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原来刚才是表演给我看的。想让我知道，你们的本事也不小。”

    水鬼连连点头，说道：“是这么个意思，是这么个意思。而且我们觉得，赵大人远道而来，看几场好戏，解解闷也挺好。于是就安排了这么一出。”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原来这一趟遇见了几个不得志的倒霉鬼。他们想要奉承我，却把我吓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