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姐……她，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有机会我会让你们见面的。”
    我心下有了一点欺骗小孩的不安，江悦现在应该才十叁四岁，上初中的年纪，或许我不应该给她的心灵留下什么阴影。
    “是吗？不需要了，她有她要做的事，我有我的。”她摇摇头，当我再注视她的眼睛时，她已经是那一副纯洁的，温顺的神情，好像就算听到关于姐姐不好的消息也不会让她的情绪有任何波动。
    但那样锐利的眼睛，就算再怎样温顺，也还是会让我觉得违和。
    “姐姐，你资助了我，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她仰头看我，笑容那样的滴水不漏，并不显得可怜，还添了几分亲近温暖的意思。
    “你随你的性子就好。”我说，“我只是资助你，不代表你成了我的所有物，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也不需要小心翼翼。”
    真的不需要吗？
    我资助她，帮助她，却回避她的眼神，我真的什么都不图，什么都不求吗？
    这个想法让我感到慌乱，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我只能紧紧地五指合拢，才能勉强维持得体的微笑:“没关系的，你只需要好好学习，别的什么都不用想。”
    “好的，姐姐。”她低下头，声音是少女特有的软软甜甜的声线。
    我深吸一口气，莫名的觉得这个称呼那样的难以入耳，不该是这样的，我从来，从来都不是可以担得起这个称呼的人。
    “换个称呼吧。”我说，“只有这一个要求，见到我的时候，换个称呼吧，叫什么都可以。”
    你看，明明说好了什么都不求，我却还是任性的提出要求。就算这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困难，我还是觉得脸上燥的发慌，所以说，我果然做不了道德高尚的好人。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好像不明白我为什么对这个要求格外执着，但好在，她是个听话的孩子，对于我这个“金主”的奇怪要求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质疑:“嗯……林姐姐？”
    我叹了口气:“那随你吧。”
    至少不是直接叫姐姐。
    我正想叫住姜助理然后离开，西装下摆却又被扯了扯，我疑惑地眼眸下垂，却被江悦那股眼神刺了一下，很脆弱的，又带点坚定的:“林姐姐，让我跟着你吧。”
    “……嗯，我会给你安排住处的。”
    江悦实在是一个危险人物，就算现在还小，也没有做出什么坏事，但我就是觉得她不是什么省心的家伙。
    “我的意思是，我想跟着您一起，别的地方……太陌生了，我怕。”她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尽管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可是那怯生生的样子还是让我忍不住挪开眼。
    我想说林家也是不熟悉的地方，跟着我也不会有多么大的改变，可衣摆被她揪着，在那好像要哭出来的眼神下，我没办法说不。
    “好。”我最后说道。
    现在林家基本上是我的，只要我同意，自然没有什么反对的话，至于林夕晚？
    她不重要。
    我终于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在外面等待的张筱雨见了我就迎上来，眉眼愉悦的弯起，目光瞥到一旁的小姑娘，抿了抿唇，笑容依旧很勉强的挂在脸上，尽管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我就是觉得她很不高兴。
    当然要不高兴，谁都不希望自己的优待被抢走，尤其是这个人，和自己那样相似。
    我垂下来的手动了动，腿向张筱雨的方向倾斜了一点，却又很快拐了回来，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好好开车。”
    我坐进去，让江悦坐在了前排和张筱雨一起，这次，我明显的能感觉到，车速时快时慢，没有能给我小憩的时间。
    但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到了。”
    张筱雨扭过头对我说着，然后皱着脸，对着江悦扔了好几个目光，江悦却眯起眼睛，全然不理。
    我下了车，张筱雨想过来扶我的手僵在了半空，我不敢看她受伤的眼神，那委屈的，难过的，很是落寞的眼神，嘴唇那样紧紧地抿着，眉毛都要垂到地上去。
    我无法面对那样的眼神，在那一瞬间，我甚至无法挪动我的脚步。
    我想说，我是没有想到，也并非故意。
    我想说，你不要再难过。
    我想说，请你，以后不要再对我倾注过多的感情，我不是个很好的人，我真的，一点也不值得被这纯粹的感情包围。
    在我沉默的时候，江悦好像看懂了这奇怪的氛围，她在车里面叫了一声:“林姐姐？”
    我晃神过来，继续往前走着，却明显感觉到一种酸涩又难过的眼神，扫过了江悦，又扫向了我。
    好像怎样做都是错的。
    张筱雨，短短的这几天，似乎对我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让我不发现是不可能的吧……可我做了什么吗？我什么都没有做，一份工作，一个住处，几句称不上关心的关心。
    我什么都没有做。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胳膊上传来一阵力道，将我拉扯过去，在我垂眸看过去时，又很快松开:“对，对不起。”张筱雨说，然后松开手，手竟然也在颤抖。
    好像压抑着什么更深的情绪，声音干涩。
    这不能属于她，我的躲避，除了有周晗知的因素，还有就是不希望她的纯粹消失。
    不可以这样。
    “没关系。”我叹了口气，伸出手，不自觉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她的发丝，在斜照下来的阳光下，金灿灿的，揉乱了也不会显得难看，倒衬的整个人更呆了，我无奈地弯弯眉眼，“没关系，你是不一样的，我的小保镖，你是不一样的，所以别再难过了。”
    以后再找机会说清楚好了，至少现在我不愿意看见她落寞的眼神。
    江悦探寻的目光落在我们的身上，那种目光莫名的让我觉得不舒服，现在的她既没有孩子本该有的天真，也不像长大时那样会隐藏自己的心思和想法，那种带有窥探意味的，琢磨似的眼神，让我极其的不舒服。
    我很快抽回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朝前走着。
    张筱雨呆了好一会儿，在我手抽离后不久也脚步促促的跟上，她没说话，但我从她憋红了脸中看出了洋溢的快乐，甚至走路也歪歪斜斜，这对一个练家子来说还真不容易，除非情绪过于膨胀。
    原来哄好一个人这么简单。
    我走进林家，空荡荡的，没有丝毫人气，林夕晚估计是去上学了，陈叔不在，仆人也不在，父亲也不知在哪里。
    我觉得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