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儿去。”姜苧好笑地瞪他一眼,眼神朝群臣撇去。宋珩顿悟,皇嫂这是要他给薛丞相他们个台阶下,他便往薛之问那边走,“薛丞相素日再挂心皇兄也不可如此呀,大昭若没了您可要怎么办啊!”
薛之问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若无姜苧,今日群臣必能成功,只是姜苧这么一掺合,再受个伤,他们再怎么占理也不行了。又恰逢云大人等人赶到,对着群臣就是一番劝慰。
薛之问起了退却的心,他暗暗去瞥姜苧,隔着雨帘子,姜苧一派超然地举着刀,那定力大有本宫势要和你杠到底的趋势,他抽抽嘴角彻底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对宋珩道:“饱汉不知饿汉饥,殿下能见着陛下自然不急。”
这……
宋珩见他还惦记着见皇兄,一时也拿不住回什么话好,就一时没出声,只是伸出一只手将他脖子前的匕首拿了下来。
群臣以薛之问为首,见他偃旗息鼓,也赶紧消停下来,抖抖湿淋淋的衣服都起了身,同薛之问一起向姜苧行礼认错。
姜苧这才露出一副温和的模样来,撤了刀肃容道:“望诸位大人以后三思而后行,不可听信谗言犯了大错!”薛之问眼皮一跳,垂下头来。
一场闹剧就要结束,岂料宫门口那边随着雨声传来一道禀报,“娘娘,太、太后来了!”
群臣一惊,薛之问眸中精光一振。
姜苧睃了他一眼,慢声吩咐下去,“陛下有令,太后不得出慈安宫,去拦着太后。”一排侍卫堵在了宫门口。
群臣见事有转机,蠢蠢欲动。宋珩察觉不对,随着姜苧往宫门口,低声提醒道:“皇兄不会想见赵太后的。”
按规矩宋珩得喊赵太后母后,他却只称一声赵太后,姜苧心里一哂,侧头道:“本宫晓得。这里本宫来应付,你带着许姑娘进殿去。”
殿里此时只有常乐陪着宋瑾,姜苧委实不放心。宋珩也有此顾虑,当即带着许无渺往回走。
姜苧来到宫门前,站在一角飞檐下思付。说好听点,赵太后是幽居慈安宫,难听点就是宋瑾囚禁了她。但姜苧相信宋瑾会这么做定有他的原因,宋瑾不想见的,她都要拦住。
短短的一会儿,雨势渐小,前方情形一目了然。赵太后步子踏过泥沼,到了跟前一掀雨伞,一双凤目艳气四射。
想来赵太后年轻时也是不可多得的大美人,如今上了岁数也风韵犹存,合着宋瑾的长相是随了她,姜苧搁心里琢磨着,朝赵太后微一行礼,“母后。”也不知宋瑾会不会恼她这一声母后。
“臣等参加太后娘娘!”姜苧身后的群臣又跪在了雨中。
“都起来吧。”赵太后神色淡淡,眼神掠过堵门的侍卫,将视线定格在了姜苧含着浅笑的面容上,“皇后,哀家要见陛下。”
“太后请。”不等姜苧出声,薛之问就站起身,领着群臣让路。可惜,姜苧还在最前面挡着,薛之问便进言:“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与陛下已有一年多未见,想必陛下也想见太后娘娘一面。”
“薛丞相怕是忘了,陛下曾有令,若无他的命令,母后不可踏出慈安宫一步。母后出宫已是违抗圣令,若本宫再让母后进去,陛下怪罪下来,本宫可担不起。”
“皇后!”赵太后脸色一冷道:“哀家没记错的话,皇后也是被禁了足的,皇后能出来,哀家也可。”
“本宫是出来了,可本宫没说要见陛下。”姜苧连应付的心思都没了,宋瑾这会儿在殿里心里可难受?
赵太后见她不将自己当回事,气急败坏地朝着拦路的侍卫吼:“都给哀家让开!哀家是陛下的亲娘,他不会不见哀家的!”
“是啊,太后娘娘与陛下母子情深,陛下怎会不见太后?”薛之问又掺一脚,群臣连连称是,“皇后娘娘可让侍卫禀报一声。”
母子情深?
这可未必。
雨水顺着檐角滴下来,姜苧灼灼的目光对上赵太后,眼前女人的眼中分明飞快地闪出一抹恨意。
姜苧心惊,忽地想起自己与宋瑾相遇的情形来。那年她从西北去往苍南山,在途中遇着了宋瑾,她至今都记得那日山中晨雾消散,熹光跃于天边,男人一身血地躺在草丛中,已去了大半的命。
她当时发了善心,将宋瑾拖到了苍南山的药庐里,宋瑾因此得救。那阵子恰逢军营无事,再加上她又沉溺在宋瑾的美色中,便也在药庐住了下来。
宋瑾将她当成救命恩人一样供着,姜苧不止一次地解释医治他的不是自己,宋瑾却十分真挚地回:“若无姑娘,宋某早就咽气了。”
那个时候的宋瑾有着最正直纯善的眼神。他说他家中父亲得了重病,看了无数大夫都瞧不好,他听闻苍南山有位神医,便抱着一线希望来试试。
“你说许神医?他早就仙逝了。”姜苧躺在青青的山坡上,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打碎了宋瑾所有的希望。
宋瑾眼里的失望与痛苦令姜苧动容,姜苧不禁多问了几句他家里的情况。在说到他娘时,宋瑾怔了许久才道:“我娘她不是很喜欢我,我问过我爹,我爹从不告诉我原因,不过我现在也不太在意了,因为我爹他对我很好,很好……”
我娘她不是很喜欢我。
姜苧思及至此,从杂乱的思绪里抽出一根清晰的线索来。
“皇后!哀家在问你话!”赵太后在姜苧耳旁厉声喊道。姜苧抬眼,再看向眼前的女人时眼神就冷了许多,“无需多问,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