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作者:公子于歌
李牧笑着点头,容探抓着他的胳膊,咧开嘴说:“还好你没事。你可不能有事,撇下我一个。”
“嗯。”李牧回答的很简短,但语气很坚定:“不会抛下你一个。”
前面渐渐有了亮光,还没游出水门,就看到城内一片狼藉,水岸上行尸晃荡,远处的房舍还冒着浓烟。他们游到岸边,李牧先将容探托上岸,自己才紧跟着上来。雨似乎更密了一些,两个人都已经浑身湿透,出了水被风一吹,反而更显得冷了。秋风萧瑟裹着秋雨,冻得容探瑟瑟发抖,回头对李牧说:“好冷。”
李牧伸手抹了他脸上的水珠,道:“咱们先找个落脚之处。”
越来越大的雨声替他们打了掩护,他们从行尸当中穿行而过。周围的房屋有些已经烧成了灰烬,有些成了断壁残垣,他们走了十几丈远,才看到一户房舍尚算完整的人家,只院门被烧毁了,大部分房子却都还好好的。李牧拔剑出来,将容探护在身后,回头朝他看了一眼。
容探点点头,李牧回过头去,用剑推开了房门。
房内却是空无一人,桌子板凳全都倒在地上,隐隐约约还一股血腥味。李牧将房间检查了一圈,朝容探又点了点头,容探吁了一口气,赶紧将房门关上。
谁知道就在房门关上的刹那,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这声音他们都太熟悉了,是行尸撕裂的低吼。
有时候只是一个行尸的低吼,却会将周围的行尸全都引过来。李牧提剑快步朝声音发出来的地方走了过去,却走到了最里面的床榻旁。那床榻的帘幕低垂,掩着里面。容探拔出匕首来,立在李牧身后。李牧用剑撩起了那帷幕,眼前的一幕却把他们惊呆了。
那床榻之上竟然有两个行尸,而这两个行尸都被捆绑在了床榻上,其中一个已经被啃咬的面目全非,看情形,显然是被对面的行尸啃的,依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分辨,应该是一男一女。
李牧提剑便要斩杀了这两个行尸,却被容探拉住:“你看。”
容探说着便从帘幕上取下一个纸条。那纸条用红丝系在了帘幕的坠穗上,纸条上的字迹却极其工整端正,再看屋内摆设,想必这户人家的主人也是出自书香门第。容探将那纸条看了一遍,心下唏嘘不已。
原来这床榻之上的男女,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行尸之祸来的突然而迅猛,竟无一家幸免,他们的亲人大都没能幸免。妻子被行尸咬伤了之后变成了行尸,也咬伤了新婚丈夫。新婚丈夫在变成行尸之前,将两人捆绑在床榻之上,一是不想两人成了行尸之后出去害人,二则是夫妻恩爱,不愿分离,并留下这个纸条,纸条上最后说,丈夫将家中财物都装在了床尾放着的百宝箱内,若有人看到,自可取去,只求取走财物的人能将他二人葬在一起。
“倒是夫妻情深。”容探说:“也是可怜。”
李牧伸手接过那纸条看了一遍,又扭头看了看床榻之上的那两个行尸。陆广野曾说,人变成行尸之后,若三日之内不饮血必死,那女行尸显然早已经死去,倒是那男性行尸还活着,刚才嘶哑的低吼就是他发出来的。
“咱们就别杀他了吧,给他留个全尸,”容探试探着问李牧:“世间难得有这么深情的男人,依我看,他也活不久了,等他死透了,咱们就在外头院子里将他们埋了,怎么样?”
李牧说:“依你。”
容探便找东西塞住了那男行尸的嘴,然后将帘幕重新拉上,回头看看李牧,再看看自己。
两个人都如落汤鸡一样。
“刚才着急逃跑,把包袱都扔了。孙大夫给的药也都扔了,衣服也扔了。”
李牧出去寻了火石和干柴火过来,在屋子中间生了火。容探靠着烤了一会火,却仍然觉得身上湿冷,难受的很。他抬头看了看李牧,还没开口,就听李牧说:“你把衣服都脱了吧,我帮你烤干。”
容探咧咧嘴,刚想说什么,就听李牧说:“你如今也知道害臊了。”
“我这不是怕你有意见么,在你跟前衣不蔽体的……”
“反正也不是头一遭了。”李牧说。
那倒也是,谁没看过谁呢,他们两个,早就坦诚相见了。要是搁在从前,他可半分不会犹豫,还会借此故意逗逗李牧。他颇爱看李牧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伸手将衣服都脱了,脱了个干干净净。李牧倒也没看他,只是他脱下来一件,他便接过来一件,认真地将衣服摊开放在火堆旁烤着,等到他脱到最后一件亵裤的时候,李牧站起来说:“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容探笑了笑,将亵裤往他身上一扔,笑嘻嘻地蹲了下来。李牧将他亵裤接在手里,也摊开了,挂在了架子上,竟然没恼,转身便出去了。
“你好像很爱穿湿衣服啊,”他说:“怎么光我脱,你不脱?”
“我先去看看有没有吃的。”李牧说着便出去了,去厨房看了看,只找到了一篮子青菜萝卜,还有些杂粮。他把这些东西都装进一个铁皮桶里,提到了屋内。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容探光溜溜地背对着他,晃着他白皙丰润的腰臀,正在翻箱倒柜。
“……”
容探回头看到他,说:“不能老光着,我找找看有没有咱们能穿的衣服。他们既然是新婚,肯定做了很多新衣服。”
李牧拎着东西在火堆旁坐下,看着容探在那里光溜溜地找衣服,他倒是头一次这么认真清晰地看容探的裸背,只觉得有一种青年男子的优美,有清瘦之态,骨肉却很匀称。他是很守礼节的人,从小到大,何止是女人,就是男人这辈子也只见过容探的身体,印象之深刻,可以说唯一了,只觉得好看。
容探从柜子里翻出几件衣裳扔到李牧身旁:“你还不赶紧换上。”
李牧便伸手将衣袍都脱掉了,容探已经将衣柜翻了个遍,却仍佯装趴在柜子里翻找,只用眼睛的余光去看李牧,火光将李牧光裸的身体照的黝亮,那挺拔的身材,结实的肌肉,长腰长腿长胳膊,无一处不彰显着男性的健壮优美,尤其是他隐约飘到一团黑影的时候,心下一动,便将眼睛收了回来,等一会再去看,李牧已经将干衣服换上了。
他吁了一口气,这才将柜子合上,回头说:“就找到这么几件,别的都是女人的衣服了。”
他弯腰捡起一件袍子套在身上,盘腿围着火堆坐了下来。李牧忽然朝他这边挪了挪,在他身后坐下,然后伸手将他的发带取了下来,拿了一件干衣服替他把头发擦到半干,然后手抚着他披散下来的头发,说:“莫要冻着了。”
容探刚想说他没事,李牧却已经将他揽在怀里。他本就只套了一个薄袍子,如今被揽在怀里,背部便贴上了李牧的胸膛。李牧的身体特别温暖,虽没有火堆烤的热,却比火堆烤的舒服,被他这么一搂,容探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火堆里忽然爆出一个火花,“啪”一声裂开了。容探缩了一下脚,却碰到了李牧的脚。两个人都赤着脚,如今脚便贴在了一起。
他只觉得李牧的脚也是热的,而且比他宽厚修长。他发现李牧身上哪个地方都比他粗比他长。
想到这里,他突然鬼使神差地用脚趾头挠了一下李牧的脚背。
人的脚似乎是出力最多的地方,也好像并不干净,但偏偏是这个部位,对于他人的碰触却异常敏感,有一种和手指相碰触截然不同的感觉,有些痒,又有些热,更多的是无法形容的酥麻。
李牧的脚趾头微微动了一下,却好像佯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任由他蹭着,嘴上却问:“还冷么?”
正在这时候,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窸窣声响。容探立即爬了起来,裹着袍子到窗口看了一眼。
这一看心下一惊,原来院子里进来一个行尸。
看青州城如今的样子,大概已经没几个人生还了,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哪里都是行尸,所以偶尔来一个行尸晃荡到院子里来,也并不奇怪。容探回头朝李牧轻声说:“行尸。”
李牧拎剑站了起来:“你在这,别出去。”
容探点点头,看着李牧赤脚朝外头走,心想这一趟回乡,他可看到太多李牧的第一次。他趴在窗口,看着李牧拎着剑走到院子里,李牧的脚步很轻,那行尸似乎并没有察觉,等到那行尸有所察觉的时候,头刚刚扭过来,就被李牧一剑砍落在地上。
剑法干脆利索,带着一分狠厉。但是就在那行尸的头颅落地的时候,又有两个行尸慢悠悠地晃荡了进来。这一次李牧并未出手,看来是行尸群移动过来了。
李牧退回到屋内,将房门从内上了栓。容探还趴在窗口看着,只见进来的行尸越来越多。
“没事,行尸群本来就没有目标的瞎晃悠,只要咱们别弄出太大的声响,他们不会发现。”容探将窗户合严,又在地板上坐了下来,只是这一回更小心,拎起旁边桌子上的茶壶晃了晃,然后浇灭了地上的火堆。
这些行尸的听觉敏锐,他上次犯了回蠢,如今得吃一堑长一智,争取一点声音也别弄出来。柴火燃烧的时候难免会爆火花,还是谨慎一些好。
只是外头天色本就快黑了,火堆被浇灭之后,房间里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容探靠着李牧席地而坐,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显得极为静谧,甚至能听到外头的雨声。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