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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水概率百分百 第2节
    片刻后,他看到谢以津点了点头。
    谢以津其实也只是点了个头,他甚至连个“好”都没有承诺,但莫名地,当时的秦灿就是觉得他一定会来。
    当然他很快就被现实打脸了。
    也许是秦灿过度高估了自己的人缘,总之在他生日的那天晚上,派对开到凌晨两点,他也没有看到谢以津的身影。
    秦灿承认自己有点生气。
    今天办生日派对的艾米虽然也遭到了谢以津的拒绝,但她至少得到了一句“生日快乐”。上个月的秦灿别说是祝福了,他自始至终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得到。
    言而无信是一回事,但最重要的是秦灿意识到,谢以津是主动将自己脱离出群体的,而且他自己也想要保持这样的状态。
    高傲也好孤僻也罢,他只是不想,又或者不屑去融入别人的圈子罢了。
    秦灿觉得自己之前的种种热心和示好太过可笑,从那天过后,他再也没有主动和谢以津有过交流。
    “你打算送艾米什么礼物?”郝七月问。
    思绪被打断,秦灿脱下了实验服:“到了商场再说。”
    他们一个实验室的人约好了今天下午三点之后不安排实验,一起去商场给艾米挑个礼物。
    离开实验室前,秦灿随意回头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坐在超净台前的谢以津抬起了头,看向了窗外的天空。
    他看到谢以津蹙起了眉。
    今天本就是阴天,但此刻窗外的天色似乎比早晨要昏沉了更多,白炽灯映得谢以津的侧脸有些苍白。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带来的错觉,秦灿总感觉谢以津的耳根像是泛起了微红,他的状态看起来是隐隐令人心惊的病态。
    郝五周从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车快要到了,走吗秦哥?”
    秦灿脚步一顿,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然而谢以津已经低下了头,重新忙起了手头的实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
    于是秦灿也没再多想,转过身说:“来了。”
    是错觉吧。秦灿想。
    第2章 好软
    英国人最大的娱乐活动是喝酒。
    u大附近遍地都是pub,实验室里的团建活动就是在几条街上的酒吧里来回打转。有人过生日去a街上的那家,放假过节去b街上的那家,答辩成功又或者是有论文被好刊接收的,那就先去a街喝一轮再去b街续摊。
    今天是艾米的生日,所以一行人照例去了a街的酒吧开喝。
    几杯酒下肚,蛋糕蜡烛一插,在众人的簇拥下,艾米双手合十许起生日愿望:“愿望嘛,还是那几个,跑胶不歪条带,细胞不污染,今年能把文章赶紧发出就够了。”
    “当然,如果可以收获一些感情上的意外之喜就更好了。”她笑盈盈地吹灭蜡烛,随即直白大方地看向了秦灿。
    秦灿:“…… ”
    艾米这话一出口,她的几个小姐妹立刻捂嘴尖叫起来,实验室里其他的吃瓜群众笑着看向秦灿的脸,郝七月更是被惊得直接喷酒,在秦灿耳边狂念叨“你看我说的啥”,郝五周无奈地拿纸巾在旁边帮亲妹妹擦脸。
    秦灿知道这话自己不论如何都不能接,便站起身道:“我去厕所醒下酒,顺便催一下没上的小吃哈。”
    事实证明秦灿的选择是正确的,等他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醉得都差不多了。
    第二天是周五还要继续上班,于是一群人互相搀扶着打车准备收摊,秦灿也跟着松了口气。
    刚进酒吧的时候天还只是比较阴沉,派对结束后走出酒吧大门,秦灿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
    雷声轰鸣,狂风夹着暴雨。正是四月初春,几个小姑娘为了派对都穿着小裙子,走了几步便在门口被冷风吹得东倒西歪。
    “我还看了天气预报呢,只说是阴天啊。”郝七月目瞪口呆,“而且这雨怎么这么邪门啊,这得是特大暴雨级别吧?”
    秦灿看她们被吹得路都走不了,叹息道:“你们几个先到里面躲躲,我和郝五周去等车,车到了我发消息给你们。”
    急促的雨声间,秦灿一边将伞撑开,一边抬起头看向了阴沉沉的天空。
    还真是好久没见到这么大的雨了。他想。
    车还没到,冷风和酒精的作用让头脑逐渐变得昏沉,秦灿感觉自己今晚需要多睡两个小时。
    同时他也开始在脑内构思起了明天的实验计划。需要用到的药剂已经提前配好了,寿命合适的虫今天也准备好了,明天的话……
    秦灿突然一个激灵,问身旁的郝五周:“五周,你还记得今天离开前,我把虫放到多少度的恒温箱了吗?”
    郝五周一愣:“没印象了,应该是二十度?”
    线虫在不同温度下的生长速度会有很大的区别,秦灿今天走得急,加上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缓慢,他只记得自己把虫子放到了恒温箱,但却不记得放的究竟是二十度还是二十五度。
    秦灿的酒直接醒了一半。
    假如错放到了二十五度,线虫很有可能因为长得太快而错过他明天实验所需要的阶段,虫就得重新再养,这一周计划好的实验都要往后推了。
    秦灿痛苦地倒吸一口气。
    “你留下来陪她们等车,确定人都到家了再回去。”他对郝五周说,“我现在得回实验室去看眼。”
    郝五周也蒙了:“这都大半夜了秦哥,不行你明天用我和七月的虫吧。”
    “不行,你俩的都饿太久了。”秦灿揉了揉太阳穴,站起了身,“我先走了,替我再和艾米说一声生日快乐。”
    生物实验从来不是人来安排实验,而是实验决定人的作息,秦灿的休息时间从来都取决于那一小瓶的细胞或一小盘的线虫。
    于是凌晨一点的雨夜,秦灿赶回到了实验室。
    刷了卡进了实验室,秦灿惊讶地发现灯还亮着。
    此时的秦灿还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他只以为是有人大半夜的还在卷生卷死,说不定是果蝇组格外勤奋的印度小哥。
    然而当他推开恒温室的门,并且看到里面有个大活人倒在地上的时候,秦灿的醉意便直接散透了。
    “喂,你没事吧?”
    秦灿头皮在瞬间麻了,脑海里浮现出了类似于“高校学者猝死”的新闻标题,快步冲上前将地上倒着的那人扶起来:“还醒着吗?”
    看清那人脸的瞬间,秦灿又是一惊。
    是谢以津。
    好消息是人没昏过去,坏消息是醒了但没完全醒——此刻的谢以津呼吸急促,面颊绯红,秦灿有一瞬间都怀疑喝大了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
    谢以津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对劲了:他的脸颊泛着极其病态的红,唇色却是苍白的,额前的碎发凌乱,已经被汗水打湿,挡住了他的眉眼。
    恍神也只是一瞬间,秦灿很快就反应过来,扶住他的肩膀:“前辈……你怎么了? 我要不要叫救护车?”
    过了很久,谢以津才开了口。
    “……不用。”谢以津的声音虚弱,他指了指自己手边装培养基的架子,“麻烦你帮忙把我的培养基放二十度的恒温箱,第三层架子。”
    恒温箱就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谢以津却请求秦灿帮他去放,这说明他现在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换别人可能会觉得离谱,人都不行了还想着先把培养基放起来,但秦灿却太懂这一小盘子包含多少的心血。
    秦灿快步流星地把培养基放好,转过身时,看到谢以津蜷缩着身子倚靠在角落。他将脸埋在手臂里,肩膀随着呼吸急促地起伏。
    他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好了,秦灿也没时间计较礼仪和距离感什么的了,直接抬手在谢以津的额头一摸。
    果然是滚烫的。
    秦灿的手心相较于谢以津额头的温度要凉上不少,两人肌肤相碰的一瞬间,谢以津瑟缩了一下。
    他抬起头,勉强睁开眼,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外面还下雨吗?”
    “还下着。”秦灿没明白为什么这人会突然问起天气,“前辈你……还走得了吗?你发高烧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听到“还下着”三个字的时候,谢以津蹙了眉,重新合上了眼睛。
    喘息着缓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不需要,我的手机没电了,麻烦你帮我打个车到我的住所。”
    谢以津说出了一个住址。
    秦灿其实还是想提一嘴要不要去医院,但见谢以津神色坚定,还是没再多说,帮他打了车。
    “车到附近了,快要到楼下了。”秦灿问,“能站起来吗?”
    过了很久,谢以津点了点头。
    他扶着墙想要站起来,然而却烧得浑身无力,腿脚发软,人眼看着就要往前倒,秦灿下意识地上手扶了一把他的腰。
    秦灿感觉谢以津的身体紧绷了一瞬。
    谢以津比他看起来要瘦,腰也很薄,他全身的重量压在秦灿身上,秦灿却也不怎么感觉沉。他搀扶着谢以津下了楼,好在打的车已经到了。
    刚把人扶到路边,秦灿拉开车门,谢以津却又艰难地挣脱开了他的手:“送到这里就好,麻烦你了。”
    明明已经站都站不稳了,这人表现出来的态度依旧是疏远的,好像多一点肢体接触都会让他难受得要死。
    秦灿一时间只觉得又气又好笑:“是吗?”
    秦灿微微松了下手,谢以津果不其然站都站不住,直接就向前栽。眼看着他摔倒的前一瞬间,秦灿才重新拉住他的胳膊,问:“你确定吗?”
    谢以津终于不再说话了。
    上车之后,秦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硕大的雨滴砸在车窗上,身旁的人越来越安静,秦灿总怕他烧死过去,但耳边灼热的呼吸声告诉秦灿,这人还醒着。
    这……什么症状?发高烧吗?总感觉比发烧要严重……是着凉了吗?
    窗外的冷风吹得秦灿的大脑有些发蒙:我真的只是想回来检查一下我的虫子,结果却莫名其妙地捡到了近乎人事不省的前辈。
    ——更准确地说,是关系并不好,拒绝过和我合作,都没有说过几句话,甚至在上个月还鸽了我的生日邀请的前辈。
    谢以津的住处离u大比较近,雨天十分钟就开到了。到了家门口的时候,谢以津已经站不稳了。
    最后是秦灿接过了钥匙,帮他把门给打开的。
    客厅一片漆黑,但也看得出极简的装潢,像是谢以津本人的风格。
    然而推开谢以津卧室的门,把人扶到床上后,秦灿一抬头,却直接呆滞在了原地:“这是你的卧室?”
    其实谢以津的卧室和他的客厅是相似的装修风格,但问题并不出现在其装潢上,而是在这间卧室的床和沙发上。
    这间卧室里肉眼可见的每个角落,都摆放着很多的……毛绒玩具。
    是的,毛绒玩具,更准确地说,是个头很大的毛绒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