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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只做阿星
    “……阿星,你愿意和我回清云山吗?”
    阿星埋在他肩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徐云书看不见她的表情,想错开脸起身,耳边传来抽泣,随后,颈上落了水痕。
    他一顿,停住动作,摸上她的后脑勺揉了揉她的长发。
    初雪静悄悄下着,落在街灯映照的地面,融化成昏黄的雪水。
    身边的人因为他的安抚渐渐平静,抱紧他,用下巴点了点他的肩膀。
    徐云书淡淡笑了。
    阿星知晓他那句话的深意,爬起来,胡乱亲了亲他的嘴唇。
    她要结束四处自由飘荡的日子,和他回清云山。
    清云山有什么好。
    清云山上只有一座小道观,几个道士,过的是吃斋念经的无趣生活。
    唯一算得上优点的,是那环境还不错。山青水绿人闲,比起闹市更适合鬼长留。
    阿星先前在清云山待了数日,快把后院树上凋零的叶子都数遍了。
    可当徐云书问起,阿星没有想过其他答案。
    “明天就走,”阿星闷声说,“我一天也不想在这多待下去了。”
    “好。”
    阿星不提她想起了什么,徐云书也不问,他们默契地将那一篇章翻过。
    阿星哭了太久,困意袭来,嘟囔着说要睡觉。
    见状,徐云书拿起床头棉袄,合衣打坐。
    阿星不满,将他按倒在床上。
    “不许打坐。”阿星搓着他薄薄的脸皮,脱他外衣,“要躺着睡觉。”
    她拉着他钻进被窝:“我好困。徐云书,陪我睡觉……”
    徐云书像死鱼一样躺在她身边,僵直不敢动,须臾后说:“阿星……”
    阿星知道他大概要讲什么,凑近在他唇边啄了一口,堵住他的话。
    “亲都亲了,一起睡觉怎么了。”她说得理所当然。
    然后,腿横跨他腰,手臂也缠住他身体,又亲一下他脸颊,“多亲亲睡睡你就习惯了。”
    徐云书手脚发麻,脸又涨起。
    “我真的困了,徐云书,睡吧。”
    说着说着,阿星眼皮睁不开了,头一歪,靠在徐云书肩旁,酣然入睡。
    两人盖着同一床棉被,徐云书稍稍歪头,就能吻到她的头发。
    他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傻傻盯着天花板,滞了很久。
    而后,终于缓过来,轻轻拨开她额上碎发,看了看她安静的睡颜。
    胸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徐云书从被窝里牵住她置于自己胸口的冰凉的手,用体温捂热。
    心,缓缓安定。
    终于入眠。
    徐云书睡得轻,也没有做梦。
    可能是她在身畔的缘故,他时刻有种紧张感,几次醒来,听到她打着可爱的呼噜,才接着睡。
    第三次醒,徐云书见到窗户外飘着一个鬼影。他瞬间清醒,眯起眼,手下意识握紧阿星的。
    雪已经停了,那个鬼影孤零零飘在暗夜里,很小一团,徐云书第一时间没能辨清他是人类还是动物。
    直到他滚近一些,他才认出那是一个鬼婴。
    六七个月大,浑身黑乎乎的,五官与四肢都已长成,见到徐云书,嘿嘿蹬了蹬腿。
    徐云书把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鬼婴也不知有没有看懂,咕噜咕噜吐着泡泡,表演了一个自由泳。
    这周边有个医院,许是哪家不负责任的男女堕了胎,才让这鬼婴找不到归处。
    徐云书叹了声气,低头,在阿星额上落了一吻。
    尔后离魂,轻手轻脚将鬼婴抱在怀里,带他去地府。
    夜半三更,奈何桥上排起长队。
    徐云书见怪不怪,与当晚值班的小鬼知会一声。小鬼见了这未长开的婴儿,摇头啧了两声,“真是作孽啊。”
    徐云书办完事便出了地府,遇到鬼市那管事,老头乐呵呵地问:“她想起来了吗?”
    徐云书和他说了当时状况,老头若有所思摸着下巴,“应该是排异现象,她身体已经不想承认那份记忆是属于她的了。”
    老头说:“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徐云书摇头,“她不想再想起了。”
    “这样啊。”老头表示理解,“看来生前太苦了,那也好。”
    告别老头,徐云书心情复杂,想了想,还是转身回到地府。
    那小鬼见他去而复返,问:“徐道长,还有什么事吗?”
    徐云书:“请问,判官大人在吗?”
    小鬼说:“在的,你往里走就是了。”
    徐云书道了谢,去找判官,恭恭敬敬说明来事。
    他是这老熟人,鬼官早当他是编外人员,听到他的请求,非常好说话地在生死器上输入使用权限的密码。
    地府原先用的是生死簿,随时代发展,便优化成了一台机器。
    按着姓名、年月日等详细信息搜索,就能知道人或鬼生前生后具体发生的所有事情。
    徐云书拼写“陈佳懿”三字,加上死亡日期,一下跳转出阿星的生平经历。
    他快速浏览。
    越看,心越疼。
    她的生父有暴力倾向,差点将她卖了;初恋男友强上她,只顾自己感受;又一任男友,骗走了她的钱;因为漂亮,被上司骚扰;最后一任,谈得最长久,却在结婚前出轨。
    她一生都在追寻爱的路上,可她一辈子遇到的亲近的异性都在伤害她,她伤心欲绝,发誓再也不相信任何男人。
    她画上美美的妆,穿漂亮的裙,打算未来当个游戏人间的坏女人。
    可造化弄人,在她终于醒悟,懂得抽身后,却在酒吧喝酒时意外猝死了。
    戏剧一般,她的人生就这么画上了可悲又可笑的句号。
    徐云书删了搜索记录,又一次道谢。
    出了黑云沉沉的鬼府,徐云书按照那段文字最后的地址,找到了阿星的墓地。
    一片公墓园内,千百块石碑排排伫立,阴风冷冷吹拂。
    刚下过雪,每一块碑上覆了层白色,落了水迹。
    徐云书缓步走近。
    青石墓碑上嵌着笑容明媚的她,他借着月光看清,静立了很久。
    雪又开始下,漫天纷飞,如絮如羽。
    徐云书轻声开口,告诉碑上的陈佳懿:
    “以后,她只做阿星了。”
    说完,悄声离开。
    他没有兴趣造访她任何一任男友,他们过得好坏与否都再与她和他无关。
    徐云书乘着月色回去,急切地想见她。
    他先前担心她有念念不忘的人,可现在,他情愿她上辈子能与人白头终老,那样起码过得开心一点。
    这个傻乎乎的女鬼,总把爱意寄托在别人身上,却一点也不知道爱自己,真是个笨蛋。
    徐云书用最快速度原路返还,回魂一瞬,阿星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搂紧了他脖子。
    “你去哪了……”
    她又有要哭的趋势,徐云书赶紧摸摸抱抱她,哄鬼的动作愈渐熟练。
    徐云书吻了吻她的发,说:“去了你的墓地,和她告个别。”
    “哦。”阿星不太在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胸口,嘀咕道,“还以为你偷跑掉了。”
    “怎么会。”
    阿星没有深问,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