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凶西北荒 作者:白云诗诗诗
到了医院,医生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就是太激动了,回去歇歇就好了。”
冯翠英死也不肯再回公安局:“你怎么这样啊?!我六十八了!昏倒了!你不给我开药?你什么医生?!”
她以头抢地,哭得涕泪交加:“没有天理了,当官的医院的,一起欺负我老寡妇,我孙子病着,给你们关起来,现在又要关我,欺负老百姓……”
岳萍萍当时也在武警医院,原本是看守罗晓宁,她闻声过来,男同志不好说话,她自然仗义开口:“老太太,说话要负责任,公安局没对你做任何违法的事情,你不舒服也带你立刻来看病了,你要是医闹警闹,那就是真犯法,你自己想清楚!”
冯翠英见她讲话句句在理,难以辩驳,只好放声大哭,哭着哭着又在地上滚,几个警察按不住她一个,还没上手,冯翠英就大喊“警察打人了!”
她年老体衰,当然经不起自己折腾自己,没滚两下,又口吐白沫了。
医生冷眼旁观,他扶起冯翠英:“又怎么了?”
冯翠英哼哼:“我头晕。”
医生笑了一声:“行,给你打个点滴,补补营养,行吗?”
冯翠英先问:“谁给钱?”
岳萍萍忍着气道:“不用你给!”
冯翠英立刻点头:“我要好药,我肝不好,心脏也不好。”
“行,行,我给你检查。”小医生笑道:“给你开个人参大补丸。”
岳萍萍跟着这位年轻的小医生出来,忍不住问:“她真的肺不好?”
小医生长得俊眼修眉,闻言又是一笑:“呵呵,你听她喊得惊天动地,我的肺活量也没有她好。”他看看岳萍萍:“别担心了,给她开个葡萄糖,再来点安慰剂,省得人家说你们公安局闲话。”
说着,他又瞧过来:“姑娘,你才该开点补药,熬夜几天了?脸色好难看啊!”
岳萍萍瞪他一眼,又觉得人家帮了忙,于是缓和了脸色:“谢谢你,我不用。”
公安局本来就忙——下午房灵枢的报告发来,局里立刻开会研究,决定是只做通缉,不向社会媒体公告,免得打草惊蛇。
‘吕贤德’的身份信息很快调查出来,意外地,他并不是翠微花园的警卫。
他四年前来到长安,现在经营一家化工品商店,警方立刻突击了这间位于曲江的商店,店门紧闭,邻居都说,老板好几天没开张了。
再问老板住在哪里,大家都说平时有时候睡在店里,这两天不知道去哪儿了。
令人失望,这就是说,罗桂双很有可能已经闻风逃窜。但交通部门又没有查到他离开长安的记录。
“嫌疑人是退役雇佣兵,从曲江案的情况来看,他应该还有非常强的搏斗能力。社会公告虽然能发动群众力量,但也可能导致他再次行凶。”几个领导都达成共识:“严密排查,犯罪嫌疑人没有购房记录,那就是说,他在长安期间一直是租房居住,走访市区低价的租赁房区域,先从这个群体进行排查。”
房正军又补充道:“这个人敢在警方调查的时候出来打转,心理素质远远超过平常人。大家佩枪行动,一旦发现嫌疑人有异动,可以当场击毙。”他在地图上画了红圈:“梁旭和灵灵都曾经目击他在曲江徒步出现,他居住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
刑侦中心亦被分派任务,地毯式搜索梁旭和房灵枢见面当日的全城监控,期望可以在录像中找到罗桂双的行踪。
任务的工程量异乎寻常地浩大,几乎所有干警和民警都投入到排查之中。岳萍萍便让送人来的干警回去帮忙:“把冯翠英病房安排在罗晓宁旁边,我在中间走廊里看着。”
这两个疑犯都是老弱病残,铐在床上也出不了什么事,除岳萍萍之外,又留了一个人帮忙轮值。
两个警察都在走廊里熬,他们不敢睡,只能互相接替着打个盹。
罗晓宁的伤口炎症刚刚消退,眼看着结了一层嫩疤,房灵枢特意叮嘱了医生,因此照顾是比平常病人还要当心的。每天两次红外灯,抗生素还是接着给。他心功能很差,点滴永远是最慢速往下走,一瓶水吊半天。
快十点的时候,点滴完了,护士过来拔针,她把岳萍萍推醒了。
“警察同志,五床病人说要见你。”
岳萍萍连忙站起来:“这时候?”
“他说有话要跟警察姐姐说。”
岳萍萍起初对罗晓宁没有好脸色,但相处两三天,罗晓宁确实很乖,又瑟瑟缩缩像个小兔子。岳萍萍觉得他智障是有点可怜,心里稍微有点同情。
此时罗晓宁说有话要讲,她心头不禁大喜——难道说这个小傻子想起什么了?
罗晓宁躺在病床上,因为反复发烧,脸色惨白,他见到岳萍萍就挣扎坐起来。
岳萍萍连忙按住他:“别起来了,你有话就说,要喝水吗?”
罗晓宁怯生生地看着她:“谢谢姐姐。”
另一个干警也惊醒赶来,两人都围在罗晓宁病床旁边,护士也跟进来:“你们好好说话,别再刺激他了,刚退烧。”
罗晓宁的眼圈儿是一如既往地红:“姐姐,我哥哥,回来了吗?”
岳萍萍沉默不语,这就是没有回来的意思。
罗晓宁的手慢慢蜷起来,他看着岳萍萍,又看旁边的警察:“你们不找他……”
谁也不说话。
艰难地,他又问她:“我爸爸,他是不是……害人。”
岳萍萍心中一惊,旁边的干警也是吃惊,两个人都望向罗晓宁。岳萍萍不由自主地抓住罗晓宁的手:“你见过他?”
罗晓宁一言不发,他长久地看她,仿佛祈盼她能说一句否认的话。
而岳萍萍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期待而焦急地看着罗晓宁:“晓宁,你要是见过他,你得告诉我!你听话啊,姐姐给你糖吃好不好?”
她自己容易低血糖,长期带着巧克力,此时就把一颗巧克力剥了糖纸,递到罗晓宁唇边。
罗晓宁既不去接那块糖,也不说话。
瑟瑟秋风从窗外吹过去,可是并不经过这个病房的窗前,两道窗帘把窗户挡住了,这是专为犯人和嫌疑人设置的病房,外面是森罗密布的铁栏杆。
偶尔地,一两片落叶随风卷过,在铁栏上敲着,细碎的声响。
非是秋风春雨无情,总有它们落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