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天王的概念，台柒总归是略知一二的。它是游历在外的墨台族，看过也听过很多星空秘闻，即使道听途说，也远远胜过那些缩在栖息之地的同族们。
    它们的栖息之地，名为星宙渊，也是宇宙最底部。
    “老祖。”
    台柒忍不住问道：“既然那位新生代人族天王得到了墨台传承……”
    说到半截，欲言却止，台柒只是认为这应该是一份宝贵情谊。
    “别想了。”墨台族的主事者摇摆着晶莹身躯，长叹道：“你以为人族天王会感念我们墨台一族的恩情？就算墨台传承真的给了他莫大助力，也架不住藏在传承之内的心灵蛊惑啊。”
    “除非碰到宇宙四大生命族。”
    “否则心灵蛊惑自行启动，将会改变传承者的思维意识，完全忠诚墨台族。此乃我族隐秘，台柒你还年轻，不要泄露出去。”
    听到这些，台柒惊呆了。
    它一个恒宫级二重，族内隐秘，当然无从知晓。亏它一直以为墨台族乐善好施，无条件赐予机缘。
    太残忍，太冷酷，台柒只觉得从小形成的观念受到巨大冲击：“那位人族天王叫什么名字，该不会因此愤怒吧，那可是亘古天王啊！”
    “不会的，开启心灵蛊惑，必定先鉴定出传承者所属的生命族。”
    沉默了一会儿。
    远远望到正前方的碧绿生命星，台柒心情很低落，倏然间想起刚刚的壮伟画面：“那位宙合境人族强者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位新生代人族天王？宙合境逆杀归宇境，实在太强了。”
    “没可能的。”
    墨台族的主事者轻笑两声。
    亘古天王，何等高贵，依据族内情报系统，那人正在荒古殿堂修行，怎么会显身边疆？至于宙合境击杀归宇境，方法太多了，永生者的化身、消耗类型的奇物、高深莫测的法术都可以做到。
    ——
    南聖古国的边疆，其实是独立于星区之外的划分，不属于任何星区。
    众所周知。
    每一个古老国度，都有整整十七个星区。十七星区，依旧不变，只是多出一片边缘区域，谓之边疆，由南聖皇室与诸多尖端机构共同执掌。
    ……
    边疆某处，赏金协会，这是悬浮在众多恒星正上方的宏伟宫殿。
    光芒，热度，驱散了黑暗寒冷，约有两百多个恒星散发着炽烈光热，足以蒸发一切物质的热量，化为焘焘气流，仿佛托举着赏金协会那一座明亮宫殿。
    茫茫伟烈终无限，玄奇景观，引起韩东赞叹：“真是大手笔，用这么多真实恒星做燃料。”
    他遥望赏金协会，啧啧称奇。
    至于救助那些人族修炼者，韩东压根没当回事儿。星空人族与异族的争端不在少数，尤其是边疆混乱，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这等事……最令他尴尬的有两点，其一是隐匿气息，不告而入，查看墨台族的亚空间航行器，其二则是那只归宇境星妖被探测仪发现，而他却毫无察觉，还以为是自身气息泄露。
    若不是妖花显身，他都准备悄悄离去了。
    幸亏妖花没有继续隐藏，不然这个误会，恐怕再也解释不清楚。
    除此以外。
    韩东对自己的认知更为清晰：“只论战力，我的确胜过普通归宇境。但其余领域也就是堪堪持平，就好像我察觉不到那只妖花，妖花也察觉不到我。”
    念及此处，韩东思忖片刻，继续观察那一座宏伟宫殿，
    宫殿正门口似乎有人进出，距离太远看不清。唯有庞大引力流化为光环的壮伟美景，引人注目，方圆三万光年范围的生命皆可看到。
    据观察。
    源自恒星的引力，以及恒星聚集所蒸发的热量气流，两者相互抵消，恰到好处的形成平衡状态，令这座宫殿变成坚不可摧的堡垒。同时那些不可名的恒星引力，不知为何，居然变成引力环流，寰绕着赏金协会，宛若持续发散的实质化永恒光环。
    一圈一圈的扩散，好像涟漪，韩东也心生好奇。
    虽说好奇心有着致命危害，但想要害死如今韩东，至少得永生战力。他已经初步具备闯荡至暗星空的力量，沉吟了一会儿，索性向前飞去。
    瞬间加速，凌驾光速之上，韩东飞到光环边缘。
    映入眼帘的光环，无边无际，极致美感，静谧难言，仿佛稳重到了极点的水平面，辽阔光环其实在缓缓转动，只是常人看不到。
    “这，这，太伟大。”
    饶是韩东，也都啧啧称奇，感应着宇宙星空的伟岸。
    “凝成实质的引力？”
    “不对。”韩东怔了怔：“除了恒星引力流，还有永生者法力，像是亚等法力。”
    永生者法力等级，分为弱等、亚等、恒等，相当于境界划分，只不过此乃难以逾越的桎梏。从弱等法力到亚等法力的难度，等同再一次冲击永生的难度。
    至于亚等法力到恒等法力……
    韩东摇摇头，没再多想。他身为亘古天王，一旦冲击永生，注定是恒等法力永生者。
    看着光环，他暗暗道：“不知道手感如何。”
    这想法悄然生出，升腾心间，犹如星火燎原，根本克制不住，他顺势摊开手掌。
    近些，再近些，情不自禁的靠近。
    指尖即将触碰光环，他生怕错过美景似得，眼睛一眨也不眨。而此时，韩东的出格举动却引起旁边一架银色曲速机的焦急提醒，曲速机连忙停稳：“嗨，别碰，千万别碰！”
    不远处响起叫喊。
    韩东没在意，漫不经心的摸了摸光环边缘，感受着蕴涵其内的恐怖力量，估计媲美归宇境层次威能，然后他才扭头望了过去。只看一名身穿浅色铠甲的青年站在曲速机舱门，面露紧张之色，连连挥手：“那是赏金协会的宫殿防御环，擅自闯入，归宇境都要重伤。”
    “哦，多谢你的提醒。”韩东随意点点头。
    归宇境也分强弱。单论实力，他乃是归宇境层面的佼佼者。更何况韩东还有韧性类型的本源天赋，除非一击湮灭，否则叠加式伤势对韩东无法造成应有伤害。
    耀银铠甲青年却不知，只是打开曲速机舱门，高声提醒。
    因为机舱探测仪的明确提示，青年知道韩东境界不俗，怕是宙合境：“这位大人是要加入赏金协议吗，我是协会的公务人员，倒可以为大人介绍一番。”
    说着说着。
    他双脚离开曲速机舱门，缓缓飞向韩东。
    “加入赏金协会？”
    韩东眸光闪烁，平静淡泊的心绪忽然生出一丝丝乐趣。原本只打算闲逛，此时却略有改观，与其置身事外，倒不如加入赏金协会，真真切切的体验此处边疆。
    读万卷书，比不得行万里路。
    亲身经历才有发言权，包括南象寸的师尊翼图沧也给出类似建议。
    与此同时。
    那耀银铠甲青年也飞到了近处。
    “这是……”
    他面容凝固，忘却了吐息，脸色彻底变了。耀银铠甲青年亲眼目睹韩东指尖竟然在轻柔抚摸光环边缘，这可真是把他吓到了，以往也有很多不怕死的宙合境擅入光环，要么吐血跌出，要么重伤昏迷，最后还得由他们负责救治，所以他才会出口提醒。
    万万没想到，看到这一幕，他愣是开不了口。嘴唇呢喃着，喉结微微动，他语气变得异常恭谨。
    “别那么紧张。”韩东转过身，抽回指尖：“我对赏金协会印象不错，你介绍介绍吧。”
    “是，是。”
    黎克弯着腰，谨小慎微似得，将韩东请到了曲速机之内，奉为贵宾。
    ……
    当今的赏金协会，最早可以追溯到远古时代，那时候称之为奴隶联盟。通过完成星空之妖的高难度任务，进而得到赐予的人族修炼者组成奴隶联盟，所谓赏金，就是星妖的赐予，根据它们心情的好坏与否，决定赏金的多少。
    彼时的奴隶联盟，主要在于追杀罪犯、闯荡秘境、猎杀目标、完成雇主的千奇百怪的要求。
    譬如自杀自焚，实验新型功法，星妖们特别喜欢这些。它们肆意欣赏着人族修炼者为了赏金执行任务，直到星空人族的第一位天尊出世——刀痕天尊第一记刀光劈碎奴隶联盟总部，第二记刀光劈裂星空之妖核心处，第三记刀光劈向星妖至高。
    “刀痕天尊？”
    韩东眨了眨眼睛。
    银色铠甲青年、黎克接口道，满脸崇敬：“据说是刀痕天尊对奴隶联盟不满，所以由奴隶联盟演变而成的赏金协会也都不敢招摇，全都坐落在边疆。”
    奴隶联盟是赏金协会的前身。
    经过这些年发展，赏金协会的任务更加全面。只要雇主给出足够的价格，就不愁没有生命接取任务，即使再古怪的要求也无妨，高风险伴随着高收益，当然自焚自杀是违规的，赏金协会禁止雇主伤害任务执行者。
    星际运输寻找承运人。星际航行寻找护卫人。目前的赏金协会以上述两者为主。
    太出格的任务内容，容易引起皇室针对……韩东若有所思道：“看来赏金协会还是比不了尖端机构，只能算是边疆的霸主级势力。”
    “尖端机构？”黎克哑然，竟不知怎么接口。
    他觉得韩东口气太大，尖端机构岂能随意点评？
    但想到韩东轻易触碰防御环，又感到一丝心悸，黎克不敢多言：“赏金协会主要是提供一个巨大平台，大人可以理解成中介机构。”
    韩东点点头：“我明白，只是好奇你们赏金协会的背景。赏金协会掌权者居然扛得住刀痕天尊的不满，在世天尊只需皱皱眉，便可改变古国皇室归属。”
    “啊？”
    黎克怔了怔。
    他只有虚洞级一重，此生无望虚洞级巅峰。什么天尊，什么古皇，都是高不可攀的名词。
    “我的意思是。”韩东问道：“谁说的刀痕天尊对赏金协会不满？”
    “咳咳。”
    正在调整曲速机滑翔方向的黎克都懵了，脑海空白，实在想不通韩东胆量为何这么大。他不知天尊概念，只知道古国之皇也不如人族天尊。
    至于更多信息，黎克无权知晓，也不必知晓：“大人，大人，咱们还是别讨论这些事情了。”
    “恩。”
    韩东瞥了眼黎克，轻轻颔首。
    恐怕没人会相信自己真的获得刀痕天尊召见，并且亲眼看到刀痕天尊的背影。而且天尊候选人的提名，其实韩东一直在考虑，看起来不切实际，不合情理，确实不应该答应。
    但他能想到的弊端，刀痕天尊肯定也想得到。
    “只有两个可能。”
    韩东闭目分析，心念电转，参照贝贝栗提供的两个可能——
    第一个猜测：对人族而言，天尊最重要。所以用大概率牺牲一名亘古天王兼为命运反抗者的后辈生命的代价，换取小概率成为天尊，一点都不亏。
    第二个猜测：韩东有着不得不冲击天尊的理由。
    “什么理由？”
    韩东百思不得其解，他认为第一个猜测更为靠谱，天尊们不会在意一个后辈的死活。智能核心贝贝栗也赞同，只是有点小迟疑：“主人也算是亿万纪年难出一个的绝世天王，天尊们也会在意的吧……有没有这个可能，主人不是天尊，就注定消亡？”
    “为什么消亡，凭什么消亡。”韩东扪心自问，修炼资源、宝物功法、进化方向，自己一个都不缺。
    这么好的条件，完全可以修炼到进化终点，他很惜命，不愿冒险，年少时期面对那些妖魔鬼怪，不曾退后，是因为没有退路。
    “天尊心思，谁知道呢。”贝贝栗轻声说道：“要么是命运反抗者容易招惹神罗族，要么是星空人族已经到了迫不得已的危难处境。”
    韩东闻言也沉默。
    他一心二用，一边与贝贝栗商量天尊候选人的事情，一边坐在黎克掌控的曲速机内部，穿过浩大光环，到了赏金协会正门口。
    曲速机开始减速，然后停稳，停在宫殿侧边的停泊区。
    来来往往的曲速机、宇宙飞船以及亚空间航行器，时而飞离停泊区，时而又有降落的。
    咔嚓。
    曲速机舱门打开，黎克满脸热情的带着韩东参观了半圈。只是相比于之前的知无不言，黎克有些噤若寒蝉，言语较为谨慎。
    “大人。”
    “这是正门口。”两人缓缓飞向宫殿巨门，黎克落后一个身位，以示尊敬：“从正门进去以后，便是赏金大厅，高悬着成百上千的虚影屏幕，罗列任务，方便接取。”
    韩东点点头，步入宫殿，他并不在意黎克的态度变化。
    宫殿内部，极为空旷，长宽皆有百万米的虚影屏幕高悬正上方，另有十九道巨柱撑起宫殿，似乎运输着能量，汇聚在宫殿穹顶，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晕。同时在周边墙壁都有接待台、服务窗口。
    抬头看了看，韩东皱眉：“这也太吵了。”
    他身边挤满了各类生命，人族同胞只占一小半，各式各类的其它生命族令人大开眼界，有泥巴形状的智慧生灵相互谈论，与韩东擦肩而过，还有植物类的无智生命跟着主人慢慢挪动。
    繁杂弥乱的声音如同浪潮直接涌入耳边。
    “漂亮！！这个任务归我了！！”
    “听说了没，有雇主拿出小半个时空砂砾进行悬赏，只要击杀三个人就能得到小半粒时空砂砾……可惜我不是人，不能接取。”
    “速度出发，雇主催单了，这一次必须拿到好评！！”
    身旁都是进进出出的雇主以及接取赏金任务的各类生命，喧嚣至极，热闹至极，俨然红尘俗世一般的市井街道，若不是气机激荡，韩东还以为自己回到家乡。
    脚底铺满漆黑晶钻，韩东跺了跺右脚，整洁地面很坚硬。
    热闹归热闹，但挤来挤去的环境令韩东不太适应，微微放出气势，强势却又轻柔的能量波动分开众多生命，开辟出一条通道，韩东一步踏出，便站在宫殿边缘。
    过了一会儿。
    身穿银色铠甲的黎克也挤出了宫殿中心区域。
    “你去忙吧。”韩东道：“我自己逛逛就行。”
    黎克松了口气似得，又挤出真挚笑容，指向韩东身后的服务接待台：“大人可以先注册身份。注册入籍，接取任务都是免费的，完成任务的时候，赏金协会按照固定比例，抽取任务赏金。”
    “恩。”
    韩东点点头，转身看向服务接待台。
    他眸光闪过缅怀之色，这是近似银行窗口的模式，有透明玻璃分隔，有相貌不凡的人员坐在里面，微笑着回答问题。
    “唔。”
    “快到第二合境了。”韩东敲了敲眉心晶钻：“小境界的晋升过程倒是没什么危险，只是最好别激战，可能会导致灵魂晶钻不稳定。”
    韩东想了想，接取赏金任务，报酬多少无所谓，重要的是体验正常人星空生涯，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儿。
    韩东悠悠然走向一个窗口，暂时没有生命排队。窗口内的俊朗青年低着头修剪指甲，他负责注册验证，平时工作比较清闲。
    “咦？”
    看到韩东，他连忙站了起来。因为他收到上级领导黎克的提醒，此人实力强大，减免考核过程。
    ……
    注册验证，有些繁琐，中途差点通不过。因为韩东的身份乃是殿堂机密，赏金协会没资格拉取相关信息，多次失败以后，索性临时创建了一个身份，而负责给韩东注册验证的英俊青年早已经满脸茫然：“我记得上一次验证失败，还是南聖皇子想要体察民情。”
    “这位韩东先生。”
    “难不成也是一名皇子？”
    ……
    宏伟宫殿，停泊区内，一架宇宙飞船缓缓降落。
    “哇！”
    “快看，快看，赏金协会的总部也太壮观了！”
    飞船两侧玻璃窗，挤满了煦茑学园的年轻学员们，一个个震惊不已。
    “这宫殿虽然庞大。”有少年眼睛发亮的激动说道：“但却远远不如宫殿之外的引力环流，我亲生父亲曾经是赏金协会公务人员，他亲口告诉我，引力环流绝不是天然形成，实乃永生者出面建造。”
    “呸呸！”
    “求求你了，别吹了好么。”
    根本没人相信，少年少女们全都提出质疑。
    熙茑学园教导星空科技，学员们资质普遍较差，相比于修炼进化，更信奉科技真理，绝大多数学员认为知识才是力量。
    “别吵了！”
    一声冷哼，传遍宇宙飞船，面容冷厉的中年人打开舱门：“这次星际航行途径五个恒星系，你们安静些，我得去请动一些修炼者坐镇飞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