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两百公尺接力的排名来说,高二甲班是第四名。
但就最后的结果来说,因为原先的第一名在场上推了尹向阳一把,记作违规处理,被除了名次,所以这次高二甲班得到了第三名的成绩。
尹向阳抵达终点的时候一大群人围了上来。
无非是要关心他刚才跌倒的伤势。但尹向阳在如此眾人簇拥下一如既往的感到不自在,他缩着身子,想找到空隙逃跑。
在人群一角的胡哲斌刚跑完接力,正满身大汗的朝中间挤。他深知他那总是沉默寡言的兄弟肯定对现在这种过度热情的人们感到害怕和困扰,所以即使刚从场上下来,累得像条狗,他还是想过去救一救他兄弟。
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里,却发现尹向阳已经不在了。
胡哲斌眨了眨眼,向旁边的人问道,「他人呢?」
「不知道。」那个人耸了耸肩,手指了一个方向,「往那里走了,原本要问他要不要带他去保健室的。」
「啊,我来。」胡哲斌说着,就往那个同学手指的方向衝过去了。
「他刚刚跌得太大力了吧。」几个女生在后头议论纷纷。
等到胡哲斌终于找到他兄弟的时候,发现他正往休息区的方向一拐一拐拖着右脚走。
他跑了过去,在尹向阳面前停下来。「兄弟,你不去保健室吗?跌得很夸张誒。」
尹向阳跛着脚又走了几步,「我先喝个水,很渴。」
「不行,先去保健室。」胡哲斌架住他一边肩膀,就往另一个方向走,边滔滔不绝的唸,「保健室也有水喝,你就乖乖听话。刚刚跌那么大力还想到处走,是不想要你的脚了是不是。」
尹向阳觉得烦,但也没多做反抗,任由这个最近兄弟兄弟叫个不停的人带着他去了保健室。
学校的保健室离操场有段距离,中间隔了两栋楼,还有条长长的林荫道。远离了运动会的主场,喧嚣声像被蒙上了一层布,离着看不见尽头的林荫道,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在安静的氛围里像是背景里的杂音。
与运动场相比,保健室里安安静静。有个人独自待在角落冰敷肿胀的脚,有个人带着一大群班里的同学,正让保健室老师包扎受了伤的手,一群人在里头笑闹着,让这在远离尘嚣的空间里有些热闹欢乐。
两人刚踏进保健室,就被老师叫去后面的角落,说那里还有人能够帮忙。
胡哲斌带着尹向阳走进保健室的深处。有扇围帘半拉着,像是隔绝了前头一伙人的欢腾,给足了隐私的空间。
半开的围帘里,有一台堆满纱布和棉花棒等换药工具的小推车,一个男生坐在一张圆形的旋转椅上,随意的转着椅子,正低头滑手机。
两人朝那男孩走了过去,还没走近围帘,尹向阳就猛地煞住了脚。胡哲斌因为架住他一边肩膀的关係,在他停下的那一瞬,摇晃着往前跌了几步。
「兄弟,你干嘛……」胡哲斌抱怨着,看见眼前的男孩从手机里抬起头,又住了嘴。
坐在围帘里的男生站了起来,顺手把手机插进外套口袋里。
「向阳,」他叫道。「你受伤了吗?」
尹向阳视线扫过那双此刻带着丝担忧的眼,又低下头去。「嗯。」
「过来坐下吧。」邵寒说着,语气淡淡的。
一旁的胡哲斌看着这一幕,想起了前几个礼拜在餐厅里撞见的场景。明明不是当事人,此刻却顿时有些尷尬起来。
他以为尹向阳会像上次一样头也不回直接走掉。
才正想开口说服他兄弟还是要好好看一下跌倒后有没有什么伤口需要处理,尹向阳就乖乖的一跛一跛走过去坐下了。胡哲斌搔了搔头,也跟着走了过去。
但他才刚靠近那扇绿色围帘,邵寒就有些不客气的对他下了逐客令。
「你先回去吧,等等帮他处理好后,我会把他送回去。」邵寒说道,盯着胡哲斌,嘴角露出一抹笑。
胡哲斌有点想拒绝,但对方毕竟是学长,比自己还要大上一岁。这个时期的学生总是很在意前后辈之间那种上下关係,对着自己上面的人会抱着一丝莫名的尊敬。
怀着这股尊敬的心情,胡哲斌心里各种情绪矛盾的交杂了好一阵,终究是放下那份想陪着他兄弟面对情敌的念头,踏着犹疑的步伐离开了保健室,穿过林荫道下幽幽晃动的树梢剪影,回到运动场的喧嚣当中。
胡哲斌一走,邵寒从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脚蹬了下地板,带有轮子的椅子就滑到了尹向阳面前。
「哪里受伤了?」他问道。
尹向阳头低低的,「脚吧。刚刚摔了。」
「我看看。」邵寒拉起尹向阳一边的裤管,小心地往上捲到膝盖,修长的手指轻巧的拂过尹向阳的小腿肚。
尹向阳不自觉绷紧了那隻脚,觉得被碰到的地方有些痒。
被捲起裤管的膝盖上露出规则不很明确的擦伤,向下延伸出一片惨绿的瘀青,方才被长裤遮挡住的脚踝此刻也露在眼前,似乎也有些发红肿胀。
邵寒又拉起另一边的裤管,也看见几道浅浅的擦伤痕跡。
尹向阳微微抬起脚,盯着眼前的惨况,头有些发晕。
他看着邵寒把那台小推车拉近,从里偷挑拣出几包棉花棒和纱布,拿着瓶碘酒开始处理他脚上的伤口。
尹向阳突然觉得现在的场景有些熟悉。好像大约一年前,他也拿着棉花棒和纱布这样帮过他。
他看着蹲在地上处理他脚伤的邵寒,眼睛悄悄滑过他那总是有些过长的浅棕色捲发,滑过他现在眨也不眨的双眼,滑过他俐落的侧脸,最后停在他此刻因为专注而微张的嘴。
尹向阳呆看了好一会儿,又像是突然回过神般的撇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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