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 作者:书归
温久龄哈哈大笑:“好好好,咱们彦之看上的都是名门淑女,不是虎女不是虎女。她几时来?”他转身吩咐温母:“去瞧瞧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见面随礼,这也是我温家上下一道面子,不能瞎凑合。”
温母细想间,大儿媳忽而一拍脑门儿道:“宝辉楼前儿送了套新打的头面来,钿金鎏的细翡翠,颇合小姑娘家穿戴,原想着寒翠回来给她用,现下也不着紧了,正好拿来送送未来三妹妹。”
——还三妹妹上了……
温熙之温彦之:“……”
此时二人是再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觉怎么开口都是错,满眼看着爹娘兄嫂径自想开了去,他俩只觉愈发无力。
正在这时候,外头报说二奶奶回府了,还跟了一架别的车,说是路上遇见一道要来温府拜访的。
此时也不知谁要拜访,温久龄只令女眷先行回避,便同儿子几个一道迎出前院去,却见院中花红翠绿间,二媳妇心情颇好地牵着女儿寒翠,她们后头还跟着个身穿暗纹紫衫的高大健硕男子,三人间一边走来,还一边和善言笑,很是和睦的形容。
温久龄看着看着,只觉得自己是老眼花了,怎么越瞧那男子,越像是——
“皇上!”温久龄双目确定那人身份的瞬间,身体先于意识反应就跪了下去,且惊且敬道:“老臣不知圣驾莅临,卑微之身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他这一跪,立时一院子的人都惊觉过来,忙忙慌慌就都跪了一片下去。
这一片人一矮下去,呆呆立在当中看着齐昱的温彦之就好似被拱了出来,顿时鹤立鸡群。
而那一头,温二媳妇看着眼前一竿子温家人全都跪了下去,整个背脊都凉了,拉着女儿的手僵僵转身,不可置信看向齐昱:“你……你是……”
齐昱狭起弧度的杏眸瞥了瞥人群中独立的温彦之,对温二媳妇笑意依旧和善:“嗯,朕是个皇帝。”他又转身向温家人等笑道:“都平身罢。”
可温家一众是陆陆续续平身了,怀着身孕的温二媳妇却是登时一个抽息,双腿一软又跪下去了,寒翠扶着娘大惊:“爹!娘又要晕了!”
——我说什么来着!温熙之脸都白了,连忙起身冲上去扶住夫人:“来人!快送后院!”
瞬间家丁丫鬟一拥而上,风风火火从齐昱面前抬走了温二媳妇。
齐昱看得正愣神,温久龄又忽然赶到他面前跪下了:“皇上赎罪,臣不察皇上忧心外患,本待明日一早叩请入朝拜见皇上,实乃——”
“温爱卿快请起。”齐昱连忙弯腰将温久龄扶起来,笑得进退有度:“朕今日来,不是为政事来的。”
温久龄被他扶着一愣,“那皇上为何来?”
这时候,立在老爹身后的温彦之慢慢挪到了齐昱身边,吞了口口水,揪起齐昱衣袖讷讷道:“父亲,皇上……是儿子请来,的。”
他深吸口气,拼着一脊的刺骨麻寒,心里咚咚跳着,终于大声道:“儿子心上人不是将门虎女,儿子的心上人,是……是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爹:蛤????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老爹:说好的将门虎女怎么变成个皇上????
老爹:皇上笑得那么可怕你居然还瞧上了他儿子你是不是傻????
老爹:咱家的头面送不出去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老爹:……爹我现在好方啊皇上他还扶着我呐~~~~(&gt_&lt)~~~~
……
☆、第102章
此话一出,满园俱静,温家老二温熙之已经和女儿一道护着夫人去了后院,剩在场上的老大温旭之毫不知情,自然懵地愣了,一脸震惊之色:“老幺你说什么?!”
直面风暴的温久龄也是整个人狠狠一个摇晃,他睁大老迈的眼看了看齐昱,又看了看自己的幺儿,声音都在发抖:“……老幺你再说一遍?”
齐昱也并没想到温彦之回家这一阵都没机会开口给老爹垫些坦白的言语,他此时还扶着温久龄,看着功高老臣这形容也于心不忍,如此情状于他又真是头一遭遇上,也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宽慰之词,不免只能先道一声:“温大人……你冷静些。”
可这要如何冷静?
温久龄拿开被齐昱扶着的手,一把抓住温彦之,神容已然肃穆起来:“老幺,你再说一次!”
温彦之被老爹抓着,只觉得自己现下不仅后脑勺森森发着凉,如此停停面见着老爹一脸的震惊无措,他一颗砰通乱跳的心也好似被泼了层老寒的霜水,拢着冰气隐隐发痛。
——父亲养育之恩尚未报得,我竟又给他惹了这大麻烦,果真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他这么一想,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可事已至此,他又知道最终一切都是避不过的。
喉间宛若卡着一块巨石,他死命地咽下了,捏着齐昱袖口的手颓然放下,踟蹰隐忍好一晌,终于沉郁地看着老爹,徐徐却坚然道:“父亲……儿子,儿子心上人不是女子,儿子喜欢男的,儿子——思慕皇上,儿子想同皇上在一起,求父亲准许!”
这话只好似把即时雷雨,轰地一声一股脑往温久龄脑门上猛地砸去,砸得他老身顿然一偏差点软到,还好后头温旭之扶了一把:“父亲小心!”
然眼下景况何得是温久龄小心就能架得住?他一时失神间全身力道都被大儿子扶着,惯常在官场上的冷静斡旋此时是一桩都入不了心胸了。
头昏眼花两耳发麻间,他忽然想见这过去二十年来,他小心翼翼、心意拳拳地护着自己最最疼爱的幺儿,从来唯望不过是幺儿安稳美满,如寻常小子一般娶妻生子平顺一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这儿子的袖子是断的!从小锦衣玉食教授幺儿妙目只瞧丹书,檀口只进佳馔,心里只装圣贤,双手不沾乌糟,便是要他万事只挑最好的去,他何得能料到到头来这儿子养得是好啊,竟还真瞧上了天上地下最最尊贵的物件儿——
他竟瞧上了皇上!
原本天伦和乐的一家重聚,还以为就连从来默不作声的幺儿子都有了桃花将要成家立业,温久龄满心都是暖暖的绸棉,然此刻这噩耗却好似双轴插下,他一心暖棉直如顿遭霹雳烧作了灰丝,蔫了萎了还燃着火蜷曲着,烟气打从心口里闷出喉头来,不禁嘶声老气地悲咳了一声。
这可叫他如何受得起?
温久龄强自颤颤伸出手去,将温彦之往自己这儿勉力拉了拉。他瞳色昏黑地看向齐昱,下一刻,竟一手排开身后的大儿子就双膝一曲跪倒在地。
“温大人你——”齐昱连忙弯腰扶了一把却没扶动,英眉深深皱起来:“温大人快快起来说话!”
温家老大也慌慌从后头带动老爹:“父亲您先起来,此事——”
温久龄抬手止了大儿子的话头,向着齐昱就伏身叩首下去,抬起头来已是一容热泪:“……皇上,这孽子从小养离家中缺乏管教,方才不过不知后果胡言乱语!如此冒犯圣躬、离乱纲常,皆因罪臣教子无方、太过溺爱!罪臣请求皇上责罚,罪臣自甘万死赎罪,只望皇上顾念温家世代股肱心血,饶了这孽子,留他一条性命在!”
温久龄从来在朝政上哭惨卖穷,皆是假时真真亦假,可现下事情搁在了最宝贝的儿子身上,他却是实打实地老泪纵横。
几乎在他那一跪下去时,温彦之就已经泪流满面,此时如何还能兀自站住,只膝一弯就给父亲跪了下去,却又嘴笨得说不出什么劝慰,不过同父亲一道相看着哭,絮絮叨叨着:“父亲,您别这样……父亲……”
齐昱瞧得是颇为头疼,实则他早就料到温久龄会有此哭,然他也惯常最遭不住的就是这温久龄哭,但若要让他就着温久龄这话的话眼当真“饶过”温彦之去,又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坦白一事,或然还是急了些。
——然朝政压着他也压着温家,此时不说,又待得何时?
他看着温久龄的眼眶里转悠的泪珠子,此时心里生出的自然是愧,一边自己使劲一边唤后头温旭之:“温监军,快先将你爹扶起来,进去再说。”
温旭之闻言,沉着一张脸便弯腰勾住父亲肋下一带,好赖是将温久龄给搀扶站起,周边几个下人连忙过来搀扶,将略有瘫软的温久龄扶去了前厅。
温旭之再看向幺弟的脸上,庭中欢笑时的满面笑意早已无存,此时眉目中露出的,竟有边关军中养出的肃杀:“你也给我站起来!”
齐昱肃容将温彦之提起来,向温家老大道:“温监军,此事怪不得你弟弟。”
“那臣又如何敢怪皇上?”温旭之看向齐昱咬着牙道,“皇上明鉴,家父业已六十有六,方从殊狼立功而返,舟车劳顿未得休整,竟要承受如此——”
他说到此处竟不知要怎样措辞来说这一遭事情,讲到眼下只剩一声恶叹,扭头就朝温彦之吼道:“你还不滚进去给父亲跪下!”
“是,大哥。”温彦之闷头提袍便往前厅去跪了,前厅里温久龄才伏在桌上哀哭了一阵,抬头泪眼中又见始作俑者幺儿子跌跌撞撞跪来面前,不禁心头更痛:“老幺啊老幺,你怎么会是个断袖……你怎么会是个断袖啊!”
这要叫温彦之怎么答得出?他垂头老实跪着落泪,只想自己一生一眼一回首但凡能瞧得上眼的都是男子,从来就没有过选择,若早能重来择过,又怎会作出让至亲心痛之事?
见他不说话,温老爹胸腹一口酸火更是上窜,终于指着儿子头顶哭骂道:“断袖便就断袖,你断袖也就算了……这君臣朝纲摆在青天白日下,你又怎就敢堦越?!我温家上下满门忠烈,从小对你耳提面命、授业劝学中皆是伦常,为父还当你是个乖巧知廉耻的,岂知你竟能目无纲纪到此种地步!——你这是从小圣贤之书罔读,宗家训导也罔听了!”他老声颤颤地哭着一拍桌案,气急了竟抓起手边摆茶的木盘就往温彦之肩颈猛砸而去。
“温大人不可!”齐昱只来得及上前将温彦之护在怀里,一时满厅高呼:
“父亲别!”“老爷!——”
然那木盘子却已经避无可避地狠狠落在了齐昱的背心上,登时疼得他闷哼一声拧起眉头。
——老天!温久龄这不是在打儿子怕是在打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