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元 作者:温酒煮花生
聂石见谢青云没任何迟疑,就这么滚了过来,他也不说话,只微微一点头,便伸手在铁柱上摸来摸去。
谢青云心思机敏,一见他这个动作,就猜到又要发动机关。于是饶有兴趣仔细去看,这才发觉铁柱中端嵌有一个铜钱大小的圆盘,聂石正在用手左右拨动那圆盘,这一次却没有那刺耳的咯啦声发出。
谢青云抬头四望,想瞧瞧这机关发动后,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这一望,便瞧见前方的石壁上出现了某种变化,也就只是这么一瞬间,那石壁像是忽然漏了一般,刷刷的露出无穷无尽的密密麻麻的针眼。
很快,谢青云又发现不只是前方,石室的其他三面石壁,连同室顶和地面也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眨眼的功夫,整个石室变了个样子,四面八方全都是细如毛发的针眼,看得人不只是瘆的慌,还有些晕,瘆的晕。
谢青云迷糊了,问道:“老聂,这是什么,要漏沙埋人么?”谢青云父亲的故事中,有些古墓寻宝的段落,其中便有墓主设下的沙漏机关,是专门用来活埋那些盗墓贼的,小少年心中好奇,当下就想起了这事。
聂石没理谢青云的话,而是将腿脚和身子缩成了一团,若大的一个人,缩得活像个球:“跟着我学。”
“这是要一起滚么?”谢青云愣神,不过还是照做,只可惜他那一条断腿没法子弯过来,只好左挪又动,想尽力也像个球。
这扭来移去的,还没成形,就听见聂石猛地一声断喝:“跟着我滚。”话音才落,就听见嗖嗖嗖的声音连绵不绝,前方石壁的针眼吐针如蝗般向外猛喷,也瞧不清是铁质是木质,多如牛毛的飞针就这么黑压压的一片朝着谢青云和聂石所在的位置激射而来。
“这还真滚啊……”一个念头闪过,谢青云没时间顾忌断腿,瞧见聂石已经率先滚了出去,当即跟上就滚。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在无数飞针的逼迫下,滚如圆球。只不过大的那个滚得是悄然无声,小的那个则是大呼小叫。
滚了才一圈,谢青云已经懵了。
针刺之痛,尖酸难忍。
身上少说被扎了也有数十针,小少年来不及去想这些针在翻滚过程中,因为着地的重压,还会被刺得更深的事了。因为他发现一面墙到另一面墙,包括石室的天顶,都开始喷针了,好像不要钱似的疯狂的向他喷起了飞针,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紧紧地跟着前面那个大人球,不停的滚。
唯一庆幸的是,地面的那些针眼似乎并不会喷出飞针,一直没什么动静。
“老聂,这还要多久。”从第十一根铁柱滚到了第一根铁柱,又从第一根铁柱滚回来,谢青云觉得自己快要挺不住了。
只可惜聂石根本不理他,而那飞针还是依旧不停的吐着。
“拼了。”谢青云恼了、狂了、疯了,骨血中天生的疯劲!
他从来就知道习武可不是玩儿,没有元轮的人习武更不是儿戏,争命也绝不是嘴上说说、心中激昂一下而已。若受不得这点苦楚,那还用什么去争。
所以,万针穿身,难忍、难当。可是小少年要忍,要当,要争!
咬紧牙关,不再多发一言。滚了四五个来回,小少年的牙齿都咬出了血,身上已经是千疮百眼。尽管仍旧躲不开那些该死的飞针,可他已经冷静了许多,已然能够分心思考。
他发觉飞针的喷射的方向很特别,追着老聂和他一起,逼着他们绕着十一根铁柱来滚,整个路线像是一条扭曲的蛇行。
他还发现老聂虽然滚得轻松,可也时不时挥舞袖袍,扫开一些飞针。
而最有趣的是,这些个没有刺到他身上,直接落地的飞针似乎都被地面的针眼给吸了进去。因为滚了数个来回,地上并没有堆积起哪怕一根飞针,那些个数量惊人的飞针大约是刚落下,就消失不见了,整个地面除了密密麻麻的针眼,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好消息,吸入地下的飞针多半会又重新扣入石室的机关槽中,反复发射,如此这般,若是机关不停,那针也便生生不息了。
再滚了五六个来回,小少年气力不济,滚的身法越来越慢,身上挨的针也越来越多,可他又发现了更多的门道。
原以为这么翻滚压迫,必然会令扎在身上的针刺得更深,可实际情况却是没有一根针刺进肉内,反而在他不断的翻滚中,身上的针都被地面的那些针眼所生出的吸力给吸入了地下。原本还在奇怪身上的针都去了哪里,直到其中的几次翻滚,莫名的感受到一种极其细微的吸力,才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所以,尽管谢青云的全身到处是血点、针眼,痛麻挠心,可却并没有多少扎在身上,他也没有变成想象中的刺猬。
再有,谢青云一直以为老聂挥动袖袍是替自己扫开近身的飞针,可现在却发觉老聂其实是在帮他,每一次挥动衣袖,那些可能刺入他头顶、面上、眼睛的飞针统统都偏向了一边,因为此,他的脑袋成了全身上下唯一没有被刺的部位。
这也让谢青云震惊不已,老聂整个人都已经成球状了,应该根本看不见他才对。可老聂不仅能够算准飞针的飞行方位,还能算准他的滚动方位,更能算准他每一次滚动,脑袋所处的位置。
终于,在足足一个时辰过后,飞针停了。小少年也软了,顾不得身上的酸麻刺痛,整个人横躺在第十一根铁柱旁,一动也不想动。
聂石却还精神的很,看着谢青云,露出少有的轻松神色:“还不错,总算能坚持下来。”
谢青云想笑,想说话,可却累得笑不了,说不出,索性不管不顾,就这么闭着眼睛,无赖的躺着。
聂石哼了一声,完全不在意谢青云的伤,起身拽着他的衣襟,就拖上了石床所在的位置,跟着又发动机关,让石床嘎啦啦的升起,最后在石床的侧面旋动了一个环形机杼。
谢青云动不了,干脆享受着聂石的拖来拉去,只是躺上了石床没有一会时间,便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冷之气,成针状从背部蓦地刺入体内,冷得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紧跟着,这如针细的冷气就大喇喇的顺着他的人身龙脊迅速散开,分成数股,四处游走。
这种感觉奇妙之极,按说谢青云不可能感受到每一处针眼的位置,可这股极寒针芒却像是有眼睛一般,一个个的入了针眼,不多时浑身上下那些个酸麻刺痛的血点、针眼,全部都被无数的寒芒给填满了。
“嗯……”小少年情不自禁的呢喃出声,寒芒虽然让他冷得有些难受,可与酸麻痛感混在一起,却偏生有了一种过瘾的感觉,一会儿功夫,谢青云竟就这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青云醒了,是冷醒的,原本令他舒坦的寒芒却忽然冷得扎筋、入骨。醒的时候,人还迷糊着,却是一个寒颤直接从石床上一蹦而起,跳下了床,不过那条断腿没能撑住,又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刚一跌下,那股冷劲儿就似是从身体里被抽走了一般,立刻消失殆尽。等谢青云回过神来,才发现整个石室中只剩他一个了,而眼前的地面上则摆着一方食盒,还有一羊皮袋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