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 作者:春温一笑
“真没记住。”开国公咬紧牙关。阿月,你别说瞪我了,就是晚上你狠狠打我一顿,我……我也是没记住!
开国公暗暗下了决心,决定打死也不承认。
大姨娘和二姨娘到了近前,曲膝行礼,“国公爷,夫人。”大姨娘低着头,很恭顺的样子,二姨娘却是眼眸中有团火似的,看上去很不安份。
常朝霞牵着常晚霞也往这边走。
兰夫人的声音清晰映入她们耳中,“这穿橙色衣裳的人姓什么?”
“夫人,为夫不知她姓什么。”开国公急急忙忙的,好像在辩解什么。
常朝霞愕然,不由的停下了脚步。常晚霞虽是年纪小,还懵懂着,也觉得不对劲,怯怯的偎依到了大姐身上。
二姨娘脸色煞白。
我为他生下了二郎,我为他生了儿子,他居然说不知道我姓什么!
大姨娘本是看不起她的,觉得她浅薄无知不知进退,这会儿却起了同病相怜之心。不知她姓什么?我也一样吧。
“你姓什么?”兰夫人居高临下,冷淡的问着二姨娘。
二姨娘忍着一口气,福了福,“夫人,妾姓林,双木林。”
“林氏,你僭越了。”兰夫人看着她头上闪闪发光的金钗,慢慢说道:“如今国朝初立,民生艰难,皇上崇尚节俭,文武百官都不敢奢侈浪费。你是什么身份,敢用赤金镶蓝宝石珍珠的发钗?这事若是传出去,开国公府岂不是会被人非议。”
“极是!”开国公愤愤,“皇上还节俭呢,我做臣子的哪敢胡乱糟蹋好物件儿!你都戴这个了,让夫人穿什么戴什么!”
二姨娘羞忿欲死,颤抖着双手从发髻上拨下金钗,跪下认错,“妾再不敢了。”
刚才她趾高气扬,像只漂亮的锦鸡,这会儿形容狼狈,瑟瑟缩缩,却像只落汤鸡了。
从锦鸡到落汤鸡,只在于兰夫人一句话。
大姨娘毕恭毕敬的在旁站着,好像被当头一盆冷水浇过来,浇了个透心儿凉。夫人,她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丝毫不肯容人啊。开国公府豪富,这些首饰哪个姨娘没有?何苦来,拿这个做法子。
常朝霞牵着常晚霞的小手过来行礼问好,常朝霞还是落落大方的,常晚霞神色间却有几分惧意,一直往大姐身上贴,开国公和颜悦色,“小朝,小晚,姐妹两个好好玩,不许吵架。乖,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该用晚食了。”
常朝霞心中的失望,真是难以言表。
这一世爹爹健在,自己曾经为此欣喜若狂。可是,爹爹好像很惧内,心思全放在了夫人和三妹妹身上。爹爹,您怎能这样,我才是您最该珍惜的女儿,我会飞上枝头,我命中注定是凤凰……
她笑着答应,“是,爹爹。”行礼告辞,带着晚霞步履轻快的离开了。
“小晚,大姐那儿有新鲜菜式,你今晚和大姐一起用晚食好不好?”“好啊好啊。”风中传来姐妹两个和悦的说话声。
大姨娘趁机也告辞了。
本来她是有正事要说的,不过,正事可以换个时候再说,明知道兰夫人心绪不佳,还是不碰钉子为好。
二姨娘低头跪着,羞惭万分,兰夫人不咸不淡的训斥了几句,吩咐她回去反省,今后不许僭越张扬。二姨娘见开国公一句话不肯为她说,心中气苦,胡乱磕了几个头,狼狈的退下了。
“夫人真威风!”开国公冲兰夫人伸出大拇指。
“这种威风,谁稀罕。”兰夫人神色冷冷的。
哪个女人想要这种威风了?家里清清净净的,才最省心。
这晚管事婆子把白天收到的拜贴全部呈了上来,兰夫人一一看过。开国公陪着她一起看,“夫人,这些人家都是朝中贵人,不可怠慢。”兰夫人很稀奇的抬头看他,“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简直令我刮目相看。”开国公打个哈哈,“从前我鲁莽了些,这会儿想守着妻子儿女过太平日子,自然和从前不同。”
兰夫人不由的一笑。
看到最后一张贴子,兰夫人眼睛亮了,“弟妹回城了么?这可真是太好了!”
开国公忙探过头,看了贴子,他笑了,“这可是好!弟妹回城了,大宝小宝自然也跟着回了,咱闺女能见着表哥、表妹了!”
兰夫人的弟媳妇孔氏是金陵人氏,和兰将军成婚后育有儿子大宝,女儿小宝。孔氏娘家爹身子不好,一直在乡间休养,孔氏便跟在身边服侍。兰夫人正打算着等安顿好了,便出门到孔家拜访,却不想孔氏已回到金陵城。
☆、刀
两人正说着话,小翠进来了,“夫人,凝香居的两个丫头在外面哭哭啼啼的,说二姨娘病了,发烧,说胡话。”
小翠一脸的不情不愿。大晚上的,兰夫人忙了一天该洗漱歇息了,小翠实在不愿意拿这些事来烦她。再说,小翠才不相信二姨娘是真的病了,不过,二姨娘的丫头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又不能不来禀报兰夫人。万一真是病得凶险,那是肯定要给她请大夫的,毕竟是二公子常绪的生母。
开国公低下头,拿起拜贴一张张仔细观看,面色郑重,好像在寻思着什么很要紧的事。兰夫人皱皱眉,“拿了国公爷的名贴,命人出去请大夫。再命人到前院知会二公子,让他过去凝香居看看,若病人很要紧,二公子晚上便守着吧,不必回去。”
小翠答应着,见兰夫人没有别的吩咐,开国公一直低着头,也不像要说话的样子,便转身出去了。
“你若不放心,也去看看。”兰夫人淡淡说道。
开国公唬了一跳,“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阿月,我真的不知她姓什么叫什么,我……我心里没她。”
兰夫人把手中的贴子扔到桌案上,神色间满是厌烦,“今晚你出去,不许在我房里。”
开国公眼圈红了红,低声道:“阿月,我快进鬼门关时牵挂的是你,舍不得的是你,不是别人。我不走,打死也不走。”
他比常人高大许多,又粗鲁不文,这样温柔深情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很有些不伦不类。兰夫人又是想笑,又觉心酸,转过头去,不理会他。
开国公往她身边挪了挪,试探的、轻轻的握住她的手,“阿月,我守着你,再也不走了。咱们就和新婚的时候一样,每天都恩恩爱爱的,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满是乞求之色。
兰夫人握紧他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阿横,你若今晚不走,往后可再也不许走了!你若敢改了主意,我便”
她顿了顿,伸出一只手掌,做了个杀人的动作。
麻利,狠辣,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成,就这么说定了!”开国公慨然应允,“阿月,明儿我便吩咐人打把雪亮的大刀,亲手交到你手里!我若改主意,你便手起刀落,一刀砍了我!”
他把自己硕大的脑袋伸到兰夫人面前,“阿月,你若说声要砍,我便是这样。”
兰夫人狐疑的伸手推推他,“真的不躲?”
这可不是棒槌,你受番皮肉之苦也就过去了,这是脑袋,大刀砍过去,你可就没命了,知道么。
开国公抬头看着兰夫人,意气风发,“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说不躲,就不躲!”
兰夫人不由的一笑,“成啊,阿横,咱们便是这么说定了。你打把大刀给我,哪天我若看你不顺眼,便给你一刀。”
“不能吧。”开国公吓的跳了起来,结结巴巴道:“看,看不顺眼,便给我一刀?阿月,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跟你闹着玩?”兰夫人笑吟吟的站起身。
“能反悔不?”开国公做出幅啰啰嗦嗦的样子。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兰夫人一步一步逼近他。
“夫人,为夫明儿个便吩咐人打刀……”开国公颤颤巍巍的、哭丧着脸说道。
他装可怜装的蛮像,兰夫人瞅着有趣,哧的一声笑了。开国公也直起腰身,哈哈大笑。
两人的笑声传到外间,外面几个当值的丫头你看我,我看你,眼中都有欢喜之色。那什么凝香居的二姨娘“病了”,夫人和国公爷还是和和美美的,并不曾置气,真好。
就是要这样才对啊,若是凝香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夫人便和国公爷生份了,那才让人悬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