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中年男人自然听不到陆夜白一个人的反对之声,此刻屋内所有人都闷声不语,大概是知道了这样做不道德,但却是眼下真正的“万全之策”,良知与利益两相斗争,等待着分出个结果来。
陆夜白一转身往门外走去,脚步跟灌了铅似的沉。这些人的嘴脸实在是碍眼,他一秒也不想多看。
此刻他特别想见到温子河,就算见了也无济于事,还是想见。
门外却不是那萧瑟竹林了,场景又变回了最初入梦的时候,他站在温家房舍前,临着漫天的火光。
古朴素雅的院子里,原先栽了些奇花异草,流水蜿蜒绕流,很是让人心静。如今却堪比地狱,院中花草早就染上了血色,浓稠的血混入流水中,像是水也一同燃烧起来了一般。
火光在倒在地上的人们身上燃烧,似乎永无止境。四下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此种景象。
哪里……都找不到温子河。
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忽然传来声声尖利的鸟唳,头顶有一片阴影覆压而下,带来灼热的狂风。陆夜白抬眼看去,只见一双巨大的翅膀萦绕着熊熊火光,在天穹徐徐展开,将日光全数遮蔽,又让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晚霞般的暖色。
那是一只鸟,似乎有一些像神话传说中的……凤凰。
点点火光随着它张开翅膀的动作掉落下来,陆夜白低头一看,眼前已经不是温家了,而是一处陌生的山上。整座山的地面都绘着一种繁复的图案,火光落地的一瞬间,便像流水一般,沿着图案的纹路蜿蜒开去,立刻燃烧成了一片。大火中,有人在哀嚎,撕心裂肺一般的尖叫几乎能把人的耳膜都刺破。
这大概是段家家主所说的阵法了,那么眼下自己是在……应晦一族的山中?
天空中忽然压过一片黑气,如阴云笼罩大地,是曾经出现在幻境结界中的那个男人,应晦。浓烈的妖气缠绕在他身上,又迅速朝空中的凤凰袭去。他们在头顶交战,火光混着黑气往下落,发出爆裂的声响,空气里满是焦糊味,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让人觉得很是不详的味道。
不难推测,当时在亭中议事的人,定然选择了保全自己的那一条路,妖族最终结成了联盟,眼下正在围攻应晦一族。
陆夜白早已不关心战局,身后是杀红了眼的两方势力,他连余光都懒得分出去,只是在想,此时距离温家被灭族过了多久,温子河……又去了哪里?
他终于见到了温子河。
在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人群里,温子河小小的身影显得很是单薄,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他可能是有些神思恍惚了,不然不会露着一双狐狸耳朵,就大模大样地在集市上走。
已经有几个人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朝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陆夜白很想上前拦住那些人,把温子河护在怀里,将所有好奇的目光都拦在外面。他往前走了几步,却只能像个旁观者似的,看着温子河孤零零地往前走。
温子河察觉到了旁人异样的目光,双手举过头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往小巷子中跑过去,发出一连串哒哒哒的脚步声。
小巷子里躺着一个落魄的年轻道士,道士有些奄奄一息,身上没有什么伤口,眼睛冒着绿光,盯着这个小小的不速之客,有些戒备地攥紧了手中的法器。
“妖怪?”道士干哑地发声,手中法器却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他抬手轻轻挥了挥,像是要赶温子河走,“你走吧,我饿得没力气捉妖了。”
温子河看了道士一眼,一言不发地往外跑去,没过多久,却又回来了。
他将手里的馒头往道士身上一扔,而后转身又要跑走,却被道士喊住了。道士举起手里的馒头,问他:“你要不要……一半?”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温子河都跟这个道士模样的人混在一起。
从他们的聊天中,陆夜白知道了这道士名叫济森,因为与妖怪有世仇,所以立了降妖除魔的志向出门。但因为从小到大,家中不让他接触这些,所以他驱邪赶妖的技能不熟练,非但没效果,还极有可能招来邪祟,在外人眼里就是个江湖骗子,不是什么正经道士。
上回他奄奄一息,就是雇主将他打了一顿,丢到了门口,如果没有温子河,可能这会儿就魂归西天了。
济森道士每每说起这事儿都觉得十分感动,总要强调道:“小妖怪,你就是我济森的救命恩人啊!”
他又说,遇到了温子河,他对妖怪的看法变了,既然自己在降妖上面无所建树,改个思路,去与妖怪广交朋友也不错。
温子河一般都闷声不吭的,济森带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两人偶尔聊几句,聊得轻松的时候,温子河的眉间也会略微舒展一些,但很快便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和陆夜白初入梦时见到的那个调皮的孩子判若两人。
陆夜白双手紧紧攥拳,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
陆夜白已经习惯了在这个冗长的梦境中观察温子河,看那人辗转在各家之间,每个人见了他,都会叫他一声少主。
温子河是不大习惯被人关注着的,总是不失礼貌地略作应答,然后溜个没影。
他脸上不再有初见时的那种顽劣机灵,但眉宇之间的阴云也渐渐消散了,陆夜白看来时间只过了一转眼,但从周围的景物变化来看,应该有一百多年了。
这一百年里温子河稍稍长了个头,五官稚气未脱,却依稀可见如今的模样了。他对段家的人熟悉了许多,不再生分,甚至偶尔会和那个世子一同和家中的长子吵架,吵完了还会撸着袖子打一架。
就在他以为这个梦境即将平稳结束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似乎让一块幕布给盖上了,周遭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他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将眼睛闭上等了一会儿,再睁开才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湿漉漉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一看就让人觉得森冷阴暗,周围的空气带着湿意,有些凉幽幽的,几乎都能渗入人的肌肤里,让人忍不住浑身发冷。陆夜白沿着石阶往下走去,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气中,除此以外,安静得可怕。
长长的石阶下面,有一间房间。
温子河小小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眼前,和他一样,正一步一个台阶往下,向下面的房间走去。
那房间通体漆黑,大门紧闭,外头还加了一把形状古怪的锁,锁的表面有红色的朦胧光晕流转,应该设置过某种结界。
温子河将手轻轻碰上去,红色的光猛地闪了两下,将他的手狠狠弹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 ,又断在了这种地方(跪地)
但是真的会上瘾诶……(捂脸)
第65章 、眼泪 ...
温子河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指一眼, 从表情上看不出他有没有感到疼痛。他蜷了蜷手指, 而后松开, 问道:“里面是谁?”
一个沙哑声音传出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小少主?”
听到这个声音,温子河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而后往前扑了一步:“温扬?”
陆夜白下意识地朝门那边看去, 明明是一扇封闭的黑色大门,但是他的目光却能够穿过去,直达室内。室内的男子已经走到门前, 与温子河相隔不过几寸, 他长发披散,显得有些落魄, 正是当初那个赶到段家求救的斥候。陆夜白原本以为段家已经秘密处死了这名斥候,未曾想过一百多年来竟然是将他软禁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