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作者:沈弥缺
“算不上。”毕尧说,“不过我们可以暂且住在这里。”
他不愿细说,关凝也不追着问,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有些腐烂的木门,生怕自己手劲一大,门就掉了。
门有些摇摇晃晃地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方小院,隐约能从杂草丛中看出石板路呈十字铺设,将院子分隔成四块,地上青草长得十分旺盛,快有一人高,比起未翻修时的温宅,可谓是有过之无不及。
关凝眨了几下眼睛:“我好像穿越了,这真的不是少主家吗?”
温子河从后头跟上来:“你若是不喜欢,出门找个角落蹲着也是可以的。”
“请少主务必让我跟着您。”关凝生怕自己被扔下,率先跨入庭院,对这个小破房子表达了接纳,“不错,地面很坚固。”
毕尧看着关凝,见她对自己昨日的告白并不作任何反应,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她的精神状态似乎又是恢复过来的样子,他便感到由衷的舒心,话都比平日里多了一些:“我们去正面那一间,两旁的太久没有人住了,正面那间我偶尔会回来。”
毕尧所指的那间屋子也是木头所造,但与外院不同,被保养得非常好,柱子表面光滑,颜色极深。屋内没有任何陈设,只有光溜溜的地板和木墙。
“岐会的妖术很邪门。”关凝进入正事儿非常快,几人刚进屋,她便道,“而且按照他的说法,陈像之、支山,都不过是他披着的皮囊而已。谁都不知道他真正的模样。”
毕尧回想了一下与岐的交手,表示赞同:“未曾见过那种黑色的妖怪。”
提起黑色妖怪,温子河倒是有些熟悉:“在碧海蓝天的时候,我也曾见过一个那样的黑色妖怪,不过应该只是他的分/身。”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这个妖术邪门的岐,不仅知道当年伐晦之征温家灭亡的真相,还对应晦有着非常充分的了解,会是谁?
和他在一起的小男孩,又将陆夜白叫做哥哥,难道当年应晦一族,并没有死绝?
温子河对那场战争的记忆只有寥寥数笔,决定暂且将猜疑搁置到后面,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岐说龙角剑在段鸦的院中,很可能是真的。一来,段鸦必定会妥善保存这把剑,没什么地方比鸦羽聚集的院子里更安全,二来,岐不敢进入段鸦的院中,所以才想让我们替他去,最后从我们手上抢剑,比对付鸦羽要轻松。”
听起来是个明晃晃的圈套,估计对方也未曾想掩饰什么,大大咧咧地摆了这样一道线索在他们面前。温子河照着他的意思做,却不打算将剑拱手送出,而是决定将龙角剑作为让岐现身的诱饵。
“如今,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一闯了。”关凝攥了攥拳。
毕尧先前监视过段鸦一段时间,对段鸦院中的布置很是了解,闻言做了个解说:“白日里,鸦羽分布在前院和后院,各有五人,入夜之后,会各留一人巡逻。此外,屋顶上昼夜都会有一名岗哨,由前后院轮流担任。”
这段鸦也不知道是被害妄想症还是怎么的,在太太平平的凤栖山,也要将自己的住宅弄得守卫森严。
关凝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防谁呢他这是,他不去害人便不错了。”
如此严阵以待的架势,看来要闯进去,难度是极大的。此外,段鸦院子所处的地方,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段家儿子自成年之后,都搬出了原来的老宅。段予铭寻了一处竹林,住得像个安贫乐道的书生,段鸦此人,就有点奇葩了。
他寻了一棵古木,像个鸟似的,把自己的窝,建在了那棵古木上。
温子河曾经有幸远远地见过一眼段鸦的屋舍,觉得非常像枯木枝上挂了一颗大灯笼,倒是有几分童趣。
“我们这边只有三个人,必然不能大张旗鼓。”温子河沉吟了一会儿,“鸦羽中的人,可会出那个院子?”
毕尧:“鸦羽的管理很是严格,如果不是段鸦的嘱托,不会出门。”
“只能碰运气了么?”温子河看了一眼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入夜,酝酿了一天的雨终于是落了下来。
山中夜雨总是透露出些许禅意,屋内烛光昏黄,妖族之主段炎鳞双手背在身后,面窗而立,像是在等人,又似是在赏雨。
“父亲大人。”从身后传来一个男声,言辞恭敬,语气却透露出讽意,“我那位亲爱的弟弟,走了么?”
段炎鳞回身的一瞬间,便压住了自己面上的嫌恶之色,朝他的儿子露出一个慈祥和善的笑容:“鸦。”
外头落着雨,鸦却是连发丝都未曾沾湿,他也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还好我来得晚,不然与弟弟撞见了,可不知道如何打招呼才好。”
段炎鳞关上竹窗:“你与你弟弟,不必总是如此水火不容。不要为个王位,伤了和气。”
段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与他未曾有过什么和气,虽说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没人会将我们看作是同胞,就连你,不也是觉得他胜我百倍么?”
对于他言辞上的放肆,段炎鳞显示出不计较的样子,看着段鸦深陷的眼窝,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表达了自己的关切:“如今这双眼睛,用的可算好?”
“就那样,撑不了多久。”段鸦说话带刺,似乎他眼睛不好是自己父亲的错,“或许没多久我就重新变成个瞎子了。”
“只要那个阵成了,用他的妖力,补一补你的眼睛,自然不在话下。”段炎鳞看向他,目光锐利,“让你做的事情,你可有认真在做?”
“这是我们的交换条件,我怎会不认真做?明鉴掌握在妖族手中,便等于掌握在你的手中,龙角剑在我院中,龙牙在你那藏书阁里。剩个龙骨,不过是件小事。”段鸦冷哼一声,“我还担心时间太宽裕。”
“不要太过自信。”段炎鳞看着段鸦,觉得他的这副脾性当真不像自己,也不像自己的夫人,“这是将应晦一网打尽的好机会。错失了,便只能再等六十年。”
段鸦显然是嫌弃自己的父亲太过啰嗦:“你若是不信我,让段予铭那小子去做便是。”
“你弟弟那样,总是怀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成不了大事。”段炎鳞扫了段鸦一眼,顿了顿才说,“这件事若是做成了,你在妖族的威望便会上升,加之你有了应晦的妖力,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要将你二人公平地考虑一番,再定一定未来妖族之主的人选。”
这话说得很明显,段鸦大概是心中有些松动,面上也和缓起来:“我期待着那一天。”
“还有一件事,你最近可与温子河有所接触?”段炎鳞拂了拂自己的袖袍,似是不经意地一问。
“没有。”段鸦哼了一声,看来是提也不想提起此人,“我怎会与他接触?”
“若是将来,你取得了王位,他会是你很大的威胁。”段炎鳞道,“你切勿觉得我这个做父亲的,说话不中听。你我心知肚明,他虽然表面装得什么事都没有,但想必是早早知道了温家灭亡的真相,蓄着力准备报复。他如今与你弟弟友谊深厚,或许还会顾念一二,但若是将来你要称王,他不一定会俯首称臣。”
“嗯,这倒是不错,他嘛,就是一个白眼狼。”段鸦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笑容,“谁都该小心他。”
段鸦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父亲一眼,觉得被养子背叛这出戏码,若是在堂堂妖王身上上演,也不失为一件极好的谈资。
“今日让你过来,便是想提醒你,不要太过随意,常去看看灵歌山那边的情况。”段炎鳞说,“此事容不得半点失误。”
“知道了,你与应晦相斗一生,是该分个结果出来不是么?我明日便去。”段鸦站起身,“再怎么说这件事你我双赢,我定会助你。我弟弟那样不知疾苦的人,便让他一直蒙在鼓里好了。”
段炎鳞:“没别的事,你便也快些回去。勿让他人生疑。”
“毕竟外人眼里,妖王与他长子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夜里要一块儿说些体己话的程度,我明白。”段鸦对这个逐客令倒没有显示出任何不悦,干脆利落地往门外走去,“父亲大人,别担心,我走的是结界。”
待段鸦的脚步声渐远,段炎鳞风霜雕刻的脸上,才露出一点真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