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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图_分节阅读_36
    浮图 作者:伦河玫瑰

    男人是很早就来留学的那一批人,毕业后便留在了德国。他和在国内交往多年的女孩结婚生子,妻子也接到德国一并生活。他酷爱滑雪,技术很好,那次和顾律铭相撞实在是非常罕见的失控。

    男人的态度很好,再加上又同是国人,顾律铭没有多计较什么。好在这次意外受伤在国考之后,他也有了个理由心安理得休息一下。

    这对夫妻很好客,在他出院后,也没有和他断了来往。说实话,校友这层身份比老乡更吃得开。

    他受邀去他们家吃过饭,女主人是山东人,做的一手好菜,让味蕾饱受油炸食品荼毒的顾律铭非常感动。

    他们有一个孩子,五岁的小男孩。算不上多漂亮,但健康可爱。喜欢拿着乐高机器人战斗,呜呜哇哇地乱叫。

    留学精英,热爱运动,有温暖舒适的房子、优雅气质的夫人和活泼可爱的儿子。这大概就是最无可挑剔的中产阶级了吧。

    无端端的,让顾律铭想起宋一来。

    宋一和方媛结婚了吗?虽然上次宋一说什么八字没一撇,但那肯定只是应付揶揄的说辞。他迟早是要结婚的,不是方媛,也会是别的女人,那还不如是方媛呢。至少顾律铭对方媛还算熟,而方媛是真的喜欢宋一。那些默默注视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说来也奇怪,顾律铭几乎没有想过宋一不结婚的可能性。他在决定出国时就已经做好了回国后面对宋一已为人夫,甚至已为人父的境况。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师哥会结婚,然后生子。

    啊对了,宋一还特别喜欢小孩,他怎么可能会不要一个孩子。

    周平,男人中文名字叫周平。他的长相可以说英俊,却和宋一毫无相似之处。但顾律铭每每不经意的一撇,却总能从他身上看到宋一的影子。

    顾律铭觉得自己简直要疯魔了。

    这个年纪的宋一,或许也过着这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师哥,你现在过得好吗,你幸福吗?

    第28章 chapter

    第四年,他成功继续在海德堡念博士,转到另外一位博导手下做研究,完全不比前三年轻松。只是德语好了不止一点两点。

    博士二年级的七月,他跟随导师参加世界胸心外学术峰会,时隔五年,他再次见到了宋一。

    会场很大,来的人也不少。老板早上离开酒店后就让他找地方自生自灭,然后自己找圈内好友去了。顾律铭对于在酷暑中的夏威夷晒日光浴毫无兴趣,在酒店里看了点这次老板要上台做的报告的相关资料后就提前去了会场。

    青年医生代表,Yi Song。

    主持人念这个名字时,顾律铭正在眼神虚晃地开小差,以致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步上演讲台的究竟是什么人,甚至还疑惑了下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周围传来的一些窃窃私语把他神游的思绪塞回了脑袋里。视线轻慢地落向前方,于是宋一的身影便仿佛一道落雷砸在他眼底。

    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安静。

    他在因为屏息太久,大脑有点供氧不足时张开嘴小心地喘了几口气,然后轻轻靠在座椅柔软的椅背上。

    心里或许并没有那么惊讶,宋一会来这个学术峰会的可能性本来就非常高。来夏威夷之前,他便想过或许会同师哥偶遇,到时候简单打个招呼就好了。只是宋一出现得太高调、太张扬,出乎意料。

    年前他看了宋一发在一区杂志的论文,有关于心脏瓣膜置换术,提出了一个新颖又大胆的想法,以目前世界心脏外科手术水平来说非常具有前瞻性。更惊人的是论文中三例成功手术均由宋一亲自主刀,这是让他成为足以站在国际青年医生前列的顶尖技术。

    顾律铭几乎能想象得出来这篇论文一出,宋一会在圈内得到多激烈的评价,他在业界的地位立马今非昔比。

    外科医生并非越老越吃香,精力、体力、耐力,甚至于胆气都是手术成功与否关键。宋一的年纪在这个行业里还很年轻,他还未迎来自己的巅峰岁月。他会走得越来越高。

    宋一演讲完,在意料之中的热烈掌声里走下台。顾律铭怔怔看着,一瞬不能眨眼。

    即便到了现在,他依然只能仰望师哥的背影,仰到脖子都要酸痛了,眼睛也要流泪了。

    散会后,他打听到宋一一行人的住所,却根本没有前去制造一个见面机会的欲望。

    他继续深造下去的目的,他留德的动力,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顺理成章地站在师哥面前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需要忍耐。好在对于他来说,忍耐思念已经习以为常,五年是这么过,六年同样也该这么过。

    只是,师哥好像又瘦了许多,不知道是那身黑西装造成的视觉收缩,还是他真的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博士三年级,顾律铭在当年宋一一鸣惊人的医学杂志发了毕业论文。虽然课题不同,但研究方向大体一致,发表在同一本杂志里,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没错,顾律铭就是故意的。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宋一在翻开那期《新英格兰》时的表情,他想立马从海德堡飞回北京,飞奔到宋一面前,骄傲地告诉他,这就是顾律铭写的论文,怎么样,还过得去吧。

    顾律铭毕业时曾得到导师的盛情挽留,希望他留在德国的医院,被顾律铭拒绝了。

    即便他看起来镇定淡然,其实已归心似箭。

    从法兰克福直飞北京的航程变得格外漫长,顾律铭用手指轻轻摩挲手帐里的那几张照片,嘴角勾起怀念的笑容。

    到北京的那天,北京又在下雨。

    倾盆大雨

    父母到机场来接他,母亲冲上来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拥抱,眼泪全抹在他白色衬衫上。他松开拖行李箱的手,回抱了泣不成声的母亲。

    母亲说:“你瘦了,也高了。”

    父亲说:“他骨骺线早就闭合了,怎么可能还会再长高。”

    母亲没理会父亲的煞风景,欢欢喜喜地打量顾律铭:“你自己一个人在国外待了那么久,念书又忙,肯定没空注意三餐。你看你连膈下肋骨都这么明显了。”母亲心疼地摸了摸顾律铭的肚子,一行人往停车场走去。

    回程的路上,父亲终于问了句话:“有想要要去哪家医院了吗,要是你来我这边……”只是话还未说完,顾律铭便打断他:“已经有心仪的了,回国之前我和那边用邮件联系过,都安排好了,没什么问题。”

    父亲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的顾律铭,沉默一下,点了点头。

    因为大部分行李都委托给了国际快递,顾律铭随身只带了一只小箱子登机,轻装简行的回归平静得仿佛只是到国外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