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号的下午,程念樟正式复工,日程照旧排满,先是有个电视台的录播排演,完成后便要启程回到广州。
明日,《简东传》剧组的国内戏份会正式杀青,但因撞上宋氏年会,他就把宴请给挪前到了今晚,意图亲自回去坐镇,向各个坚守的部门致以谢意,顺道也算是给魏寅他们提前送送行。
这个月十三号,最后一批主创即将要前往印度,其后在异国,他们会面临比国内更为艰苦的剧作环境,和更加紧凑的拍摄进度。
程念樟考量到自己前段无法做陪,那临行就肯定要给同僚们一些安抚和体恤,是谓稳定军心,不得不做。
罗生生本打算和他一道回去,但那天威胁她的真凶,卞志恒至今还未查出头绪,未免节外生枝,程念樟就没应允带她同往。
“你回去可以探望下Melisa,本来我想着代你过去问候问候,这下……估计年前是没戏的,等拖到年后,黄花菜都凉了,想来人家也不会乐意再见到咱俩。”
说这话时,罗生生正跪坐床上,抬手帮男人抚平毛衫的褶皱,再由下往上,一粒粒扣上迭搭衬衫的襟扣,动作自然,在熨贴中蓄藏了几许女孩子本性里的温柔。
教程念樟十分受用。
“Melisa的姊妹很多,差不了你一个。昨晚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我们就没必要再去画蛇添足地多此一举。
“哦……什么姊妹?是不是有那个叫阿妙的呀?”
提起“阿妙”,罗生生动作顿时一紧,她变手扯住这人领口,咬紧下唇,倏然抬头,直接恶狠狠地瞪向了身前。
程念樟被勒地应激低首,迫使自己不得不迎上她的眼神。两人对峙一番后,他的眉头蓦然间皱起,语调也开始转向低沉。
“你是真的记仇。”
咬牙切齿地,也不知要扮狠给谁看?
罗生生才不怕他。
“哼!居老板不是个好货色,你和他玩得好,本质上肯定是有些臭味相投的。什么阿妙阿狗,天天跑夜场,还搁这儿给我演专一,我可不会信你!”
话毕,这姑娘为表明态度,立马甩手,垂眸撅嘴,将头撇向边侧,开始佯装起生气。
其实对于已经翻篇的事,她倒是并没有话里说得那么在意,只不过是逮到机会,想要这男人哄哄自己,表表忠心罢了,语气娇地很,根本没想去藏这些弯绕的九九。
相处时间长了,程念樟已然摸透这女人态度的个中变换,也渐渐谙熟了应对它们的不同招法。
今次他区别于往常,咽下习惯性回怼的硬话,反而挑眉放软道:
“也没天天跑,你要不喜欢,下次我就不去了。”
他脑子活络,很懂举一反三,上次用了招‘画大饼’,发现奏效,当下就再度活学活用了起来。
尾音刚一落定,果不其然……
罗生生的眼气,霎时便闪现光点,透露出狡黠。
“那……多不好。”话到一半,她又忽而低头哂笑,开始装模作样地抠起了自己指甲:“该往来还是要往来的,不然你那些‘好兄弟’估计又得说我碍事。”
“呵,人在不同阶层,会有不同眼界,你想法并没有错,况且我也确实不怎么喜欢那些应酬,所以你没必要去太在意他们的看法。”
程念樟说完俯身,不给对方细思的时间,猛地就亲了她一记侧脸,而后再自己动手,把衬衫剩余的纽扣,向上扣实到了胸口。
结束内搭,他转身从衣柜取出两件大衣,轮番放身上比对,意图问她意见。
罗生生稍稍坐直,捻着下巴思考半天后,方才动动食指,点中了他左手那件连帽的牛角扣大衣:
“这个可爱。”
可爱?
“呵,那给你穿吧,我拿这件。”
这男人说着就把外套扔出,盖她头上,害得罗生生一通乱抓,最后因触发静电,满头全是些蓬松炸开的细软杂毛。
“你也真是省的,不给我买衣服就算了,还尽让我穿你剩下的!”
女孩不忿。
程念樟套完大衣,应声回头,就见她抱着刚丢下的那件,瞳孔死盯自己,整个一副挤眼鼓腮的置气表情。
这副情态,粗看像只胀气的河豚,有点可笑,但又挡不住几分灵动,惹他不禁下意识地伸手,前去撸她头脑,帮着理顺了些这人发顶的糟乱。
“哦?我当你喜欢这样。”
“哼!别碰我!小气鬼!”
“……”
他俩后来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时光也便无觉消磨到了临近出发的时点。
小谢为防撞到尴尬,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地下车库里待命着,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冒然上去,生怕别又无妄挨顿痛批。
这次同车还坐有钱韦成,季浩然最近在为去印度休养生息,他手下的工作正好排空,因闲不住,就主动过来帮忙,照看起了程念樟的经纪事务。
毕竟搭档多年,钱韦成对待程念樟,并没有谢佳奇这般谨小慎微,畏惧苛责。他看了眼表,掐算时候不早,便十分果决同程念樟做了联系,直言喊他下楼。
罗生生送人出门时,脸上不可自抑地挂了些苦楚,很明显是舍不得了。但她懂事,不会去多说什么挽留的言辞。
程念樟看出端倪,没有出口嫌她粘人,反而还伸手揽抱着,低声安抚道:
“只是出去两天,明晚就会回来,我不在,你自己当心一点,如果出门,要多注意安全,知道吗?嗯?”
耳边叮咛完这句,他收紧双臂,俯身向下,又作势欲要吻她,却没想被罗生生抬手,在半路给拦了下来。
“别老把我当小孩子……我看过你日程了,后面也排得满满,明天参加完年会,又是漫天乱飞的状态,情人节也没得过,想想都怄气。”
原来是为这个。
“呵”男人轻笑,松手拍了拍她后腰的软肉:“别顾虑太多,这才第一年,以后日子还长,不用太争朝夕。”
“嗯……”
罗生生默默点头,半阖着眼看向地下,最后还是任他啄了自己一口。
可惜亲吻未半,钱韦成又打来电话催促。她不好意思让别人在楼下多等,便伸手越过他,按下电梯,狠下心把程念樟推离了自己。
“走吧,出去多赚点钱,我等你回来。”
男人没忍住,笑回了声:“好。”
等送走程念樟,罗生生静看了会儿电梯数字的快跳,嘴角也不禁跟着一同下坠。
红字定格B1后,她转过身,放眼重新望向了室内。说来也奇怪,原本觉得不算空阔的屋头,只因少了个人,好像瞬间就促发了无边的寂寥出来,让她蔫着提不起劲。
有点冷清了。
尤其是在场热闹过后。
罗生生如是想。
窗外此时依旧横飘着大雪,她努了努嘴,忽而就开始厌烦起这场雪天,觉得它阴沉又凛冽,还没完没了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春来的征兆。
男人走得比较匆忙,岛台上留着两人刚吃剩的餐渣。罗生生顺手将它们倒掉,而后利索地戴上大两号的胶皮手套,决心找点除扫的活计,来分散下注意。
就在她放碗进槽,打开龙头的当下,房门处却突然响起了连贯的拍打声,两下一顿,两下一顿,不疾不徐的,听来很有教养。
观棠是封闭式管理的高端小区,进出都需要门禁,访客也要户主按过门铃,才能乘梯上行。
结合程念樟刚走的缘故,她以为外头是小谢之流,上来帮他拿些遗漏的东西罢了。所以这姑娘心思里也根本没有设防,关水收碗后,手套也懒得摘,直接大大咧咧就跑跳着前去应了门。
“来啦!是忘拿什么东西……了吗?”当罗生生看清来人,脸色顷刻变作惊恐:“怎么是你?”
经历片刻滞涩,她瑟缩着躲到门后,双手本能地用力,直想将其再给推回关上——
只可惜对方早有预备,不止蛮力更盛,反应也比她要更快一筹。
这厢罗生生还没来得及使上全力,门扇就被一下抬肘给撑顶着,又打开了不少宽度。
“他都走了,还不方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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