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日下午,嘉里中心。
程念樟穿着一身缎面的Dior侧扣西服套装,出席了某珠宝品牌的国内首店开幕。
因为是商务活动,无论工作室还是品牌方都有事先预告,所以整个嘉里中心自早上开始便被围得水泄不通。看热闹的人里,一半是粉丝,一半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今次出场,他只简单做了个门头定点,拍了两张宣传照,便随同高层一起,开始逛店。除了围栏外最内圈的顾客和粉丝,很少有人能将程念樟看个仔细。但这依旧阻挡不了自他出现以后,上下几层人群如波浪般的骚动。
这个品牌主打的是女士珠宝,程念樟招呼完品牌方,自己简单看了眼,发现有一对钻饰的耳钉还不错。
他回想了一下罗生生日常里的样子,几乎没看她戴过耳饰,不过印象里,做的时候,是有见过她耳洞的。
脑里因这个细节,飘闪许多往昔情事的画面,不禁让他起了些臊。
这男人屏退联想后,手指点在橱窗,没有出声。跟随的工作人员会意,利落地帮他把耳钉取出,交给同事包了起来。
“Evan,今天开幕的珠宝都是我们从法国总店空运过来特展的,保证独一无二,你只管放心挑,绝不会撞款。”
意思是拿一件少一件,让他悠着点挑。
程念樟浅笑了一记,除了这对耳钉,其他珠宝看起来都太隆重,送她估计也不会佩戴,不戴的话,那送了也是白费。
他再兜了圈,思绪跳转一下,又替张晚迪拿了个配钻的圣玛利亚海蓝宝戒指,足足六克拉的主石,看起来诚意十足。
那人虽然年纪长了,但酷爱收集彩宝,说到底心里还是不服老的,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程念樟在这方面一向很会做人,该送什么东西,说什么话,几乎从来没有出过岔子。
张晚迪常说,他投其所好,借花献佛的本事,一般人想学都学不来。
这话要是被罗生生听到……那估计得笑死。
待逛完,因品牌晚上在新天地思南公馆一片设了晚宴,程念樟之后的时间,基本就空闲在了上海。
他回酒店换了身便服,戴上墨镜盆帽,用休息的借口摆脱团队,独自一人出街,替罗生生挑起了圣诞礼物。
晚上视频里见她送的,是块宝珀的五十噚,潜水表,没有对标的女表,同系列的给她买来戴,也不像腔。
导购听他要买女表,推了一款他们家主打的月亮美人,上手秀气,程念樟照着她买的颜色下单了支黑盘黑带的,勉勉强强也算是挨上了情侣表的边角。
买完他看时间还早,又在周边晃了晃。人多的地方这人都要尽量避开,辗转着能挑的,也就那几个门庭冷落的奢牌。当路过伯爵时,程念樟看到了一组戒环的广告,这让他想起罗生生昨夜手上戴的戒指,心里蓦然就有了介怀。
广告里面循环播得,是他家经典的“时来运转”,双层戒环转动,寓意新的未来与人生转机的青睐。
他静立着看了会儿,心想——比起宋远哲套在她身上的叁环枷锁,这种指尖盘拨转动的生命力,才更适合她当下的状态。
其实说白了,程念樟也并非心思不细,只是过往不屑花在罗生生身上罢了,今日是总算开了窍,又是对表又是对戒的,不可谓不用心。
景隆来电时,程念樟正在试着圈号。
店内导购自他站在外屏前时,就把他给认了出来,进店后直接引到了内间试戴,以便隔绝外面流散的客人。
接起电话后,他做了个退避的手势,导购也没有收拾台面散落的戒指,便直接放心地离开了。
“喂,念樟,我这边有消息了。”
程念樟听言,翻了翻手面,看向无名指上闪着钻光的铂金指环,慢条斯理地问道:
“罗熹的吗?”
“对的,傅家和他的,还帮你问了些他妹妹的事,你现在方便的话,我简单与你说下,稍后卷宗和纸面材料我再发你看看。”
“好的,阿龙,你就长话短说些。”
他将拇指定在戒指上,这一款双层戒的外层可以转动,拨动时如同开启了命运的轮盘,颇有趣味。
“傅云的态度应该就是想他死,听狱内反应,罗家这个小子的身体现如今,是一天不如一天,去年查出胆管上有毛病,本可以保外就医,后来莫名其妙说搞错了报告,一直拖到现在。这种器脏的毛病,强拖着就和杀人没什么两样,我看不用等明年终审,不过几月,差不多就能给他收尸了。”
听到“收尸”两字,男人手上动作顿住,他回头看了眼外面的动静,确认无碍后方才接道:
“没什么办法弄出来吗?”
“监狱这种地方,外人基本没有接触途径,傅家又包揽了他的律师团队,内外都是死路,已经死透了,你别想了。”
“哦。”
难怪罗生生这么急着想换律师,看来是想替她哥哥保命。
程念樟紧了紧手指冷笑了声,他对罗熹没有多少同情,这人在宋毅和傅云之间骑墙多年,延续了他父母老一套的处事方法,没什么本事,却要在两个狠人之间玩对撬,被整是迟早的事。
这男人眸目里闪过金属的冷光,想起罗生生说宋远哲要娶她。
“这事宋远哲知道吗?”
“他们母子两关起门来说的事,谁又晓得。”
“你去找找当年那几个喽啰,花点钱让他们翻供吧,也算是帮案子有点进展,让她开心开心。”
“她?你要让谁开心?”
景隆一时没反应过来程念樟在说的是罗生生,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程念樟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淡淡问了句:
“你说的他妹妹的事,是什么事?”
“哦!你说的是她啊……”景隆这才领悟他意指是谁:“早上我看到你消息,让查查七八年前罗家有什么大事。你还别说……一查还真是有。”
“你说说看。”
“罗家告过宋远哲强奸,当时闹得挺厉害的。”
强奸?
“他强了谁?”
“除了你那小情人,还能有谁?”
听言,程念樟原本松弛靠坐的姿态,一下僵住。
导购看内间长久没动静,便在外问询了一句。
“程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回神后,将电话匆匆挂断,唤来导购近前。
“就帮我拿这个圈号吧,再拿个52的女戒,一起包起来,对外嘴不要碎,知道吗?”
这男人现时的声音里,有股不怒自威的冷意,导购进来的瞬间,听他话音不免有被慑到,只得下意识地连连点头,反反复复说了几遍“好的”和“知道”。
大概是有了心事,程念樟后续也没了再逛的热忱。
回到酒店,四下无人时,他不再忍瘾,终于点起烟站在窗前。此刻这人周身被窗外冬日昏黄的暮色包裹,与脚下的热闹和彼岸的恢弘相对,不禁让人看来有些萧索。
她那边是夏夜,差不多该是吃饭的时候了。
心里不知为何起了丝迫切,于是没有多想,便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喂?你是不是不小心按错了。”
罗生生接得很快,但开口的第一句话,他就不怎么爱听。
“没按错。”
“哦,我在和我妈烧菜呢,怎么了?”
“啊呀,姆妈!扑册来啦,水扑册来啦!”
他还没来得及接话,对面就是一片闹腾,只听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地,充斥着人间烟火的气味。
“刚刚烧馄饨水加多了,没听到你说话,你找我什么事呀?”
“圣诞礼物买好了。”
对面愣了会儿。
“哦哦,买了什么?”
“等你回来再看,你几号回来?”
电话里,罗生生同蔺安娴招呼了一句,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背景音由嘈杂变作安静。
“想我了?”
她躺到床上,捂着脸试探着问他。
“嗯。”
“咦!肉麻死了!你干嘛呀!”
明明是她自己问的问题,他也没说多的话,真不知道肉麻在哪里……
“定了吗?几号回来?”
“要过完元旦了,大后天陪完妈妈就要飞去英国,回来估计是叁四号的样子。”
“他倒是爱折腾你的。”
“他”指得是宋远哲,罗生生听得出来。
“一向这样的,你也知道他什么性格,我基本没有话语权的。”
“我没怪你的意思。”
程念樟深嘬了口烟,恰好天色已暗,他拉上窗帘坐回了床沿。
罗生生觉得他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你哥哥的事我会托人去做关键证人的工作,但最后能不能成,还要看天命,你心里留个底。”
他不想把话说死,免得让她多些无妄的伤心。
罗生生没想到他真会去做,一时竟还不知该接什么话好。
“罗生生?”
“嗯,我在的。”
“怎么不说话了?”
女孩吸了吸鼻子,话音里倏然起了些哭腔。
“想说谢谢,怕你觉得生分。”
“小事罢了。”
“嗯。”
她回得鼻音很是浅淡,程念樟放任指尖的烟空燃,许久没有接话。
“你今天晚上做什么呀?”
罗生生调整了情绪,照常问起了他的安排。
“有个晚宴要参加。”
“哦,那是不是要准备起来了。”
男人抬手看表,是差不多要置装了。
“你呢?晚上做什么?”
“我就个家宴,没你规格高。”
程念樟听她还有心调侃,默默低头轻笑。
电话里传来蔺安娴催促的声音,他也不再纠缠,两人互道再见后,几乎同时按下了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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