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债 作者:一度君华
江清流一边游一边注意水下的动静,又过了接近半个时辰,他终于看见了水下一团淡蓝色半透明的影子。江清流加快速度游过去,只见薄野景行仿佛装在一件淡蓝色的半透明材质的圆形外罩里面,像个水母。
江清流气得够呛——这老贼比他准备得齐全多了!
看见他,薄野景行倒是大为惊奇,以唇形问:“你怎么来了?”
江清流有心想把她弄出来打一顿,薄野景行看见他的脸色,却是眉峰紧皱:“你中毒了?”
江清流来不及多说,强撑着将扯起她,但很快两个人就发现了更凶险的所在——水中除了江清流原本打探的路线是行船之线以外,其他的深水里全部都养着水蛇!
那蛇花花绿绿,一看便知定有剧毒!
薄野景行还好,有衣服隔着。江清流就有点惨,不仅皮肤开始通红,视物模糊,而且他成了水蛇的主要攻击目标。薄野景行从怀里掏出一小包淡蓝色的药水,药水一入水,这些水蛇立刻就散了开来。江清流拖着薄野景行,努力游到船只登陆的口岸。
也许是为了预防他人入侵,岛屿和水之间的并没有草木遮掩。江清流强撑着跟薄野景行巴到一船木船底下,在船只靠岸的时候翻入船舱。然后二人换上船员的服饰,混入岛内。
相比入岛外的森严防备,岛内则显得非常安静。各种奇花异草让这个孤岛显得生机蓬勃,也给了二人隐蔽的条件。薄野景行与江清流互相搀扶,很快就行至一大片粉花绣线菊丛中。紫色的花朵这时候还没谢,江清流在没至胸口的花株间坐下来,肺里如同着了火。
薄野景行倒还好,那件衣服是单晚婵按照她的要求赶工制成的,一路上将人体与水的接触减到最低,而且节省体力,足够让她安全游到岛上。
薄野景行将解毒的药丸喂到江清流嘴里。在仔细查看他的皮肤之后,她迅速钻入了丛林。江清流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呼吸越来越困难,不多时,草丛里一个人影突然又钻了出来。江清流心中暗惊,发现自己竟然不能看清楚这个人影。
薄野景行坐在他身边,喘息了半天,突然说了一句话:“江清流,我要寻找的东西就在这里!”她的声音里,有着发酵了三十几年的兴奋与仇恨。江清流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淡定——如果薄野景行发现自己看不见了,毫无疑问会把他丢弃在这里。
他沉默不语,薄野景行终于发现了异样。她五指在江清流面前扬了扬:“啧啧,武林盟主,啧啧啧。”
江清流别过脸,知道没法跟她讲理,也懒得理她。
薄野景行嘲弄够了,扶着他潜进一个房间。这个房间虽然打扫得干干净净,却没有住人的迹象。里面有一张石床,石床上有极为奇怪的纹路。薄野景行伸手触摸,半天才道:“是放血槽,这张石床……难道是用来行刑的?”
江清流坐在石床上,冷哼一声,并不理会。薄野景行心情不错:“小娃娃,你运气好。”
江清流不答话,薄野景行弯腰仔细查看他的眼睛,随后以细如发丝的刀丝轻轻扎入江清流眼部周围的几个穴位。江清流一怔,薄野景行轻声道:“莫动。”
过了一会儿,她一脸得意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江清流深吸一口气,几乎咬牙切齿:“果然是很有效!”薄野景行手舞足蹈:“是吧是吧?原来老夫的医术也如此了得。”
江清流继续道:“刚才还能看见光影,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果然是有效!”
“呃……”薄野景行忙低头去看,还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没可能啊……”
江清流真的是不想再理她了,自己真是被鬼摸了脑壳才会进来帮她!薄野景行厚如墙城的脸皮终于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先在这里歇歇,老夫发誓,只要一找到解药,就回来救你。”
她很快出了房间,江清流虽然视物不便,却再也不相信这老贼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天色将黑了,江清流将怀里所有解毒的药丸都吃得差不多了,然后运功将眼部周围的毒素暂时逼退。直到傍晚时分,他终于能勉强视物。
薄野景行很快查看了整个岛屿的大体情况,查看完毕之后,她就将解药的事忘到爪哇国去了。这个岛屿,跟曾经寒音谷的无心窟太像了。
她甚至能凭借着记忆,找到那个堆满骸骨的山洞。是的,这座禁岛也有这个地方。她进到里面,只见里面一片黑灰。还有几具死尸被扔在浮灰之上。薄野景行查看着这些尸体,它们有些明显死亡不久,但无一例外,都被人取了心脏。
薄野景行蹲在尸体旁边,她远离江湖三十余年,这些人并不认得。但是似乎时光交错,又回到了当年寒音谷的那个晚上。
阴阳道里,也有人在修炼五曜心经吗?
可是这部心经除了自己,还有谁同时拥有五部心经?
她不得不怀疑那个最不想怀疑的人。
外面一阵轻响,薄野景行闪到一边,就见两个人拖着一具尸体扔了进来。薄野景行正要趋身去看,突然有什么东西泼在她身上。薄野景行一闻那味就大吃一惊——是桐油!
正要起身跃出,突然一个火折子被扔了进来。薄野景行大惊,那一缕火苗蹿入洞中,瞬间燃起冲天大火。而洞口突然一声响——一块石板覆盖了洞口。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盟主为人比老贼仗义多了吧~
☆、第五十一章 (修订版)
而一处医馆里,薄野景行、苦莲子、阑珊客等人正围桌而坐,桌中央放着一个小布包,布包里裹着一个手脚都不能伸展的婴儿。
苦莲子给薄野景行鼓劲儿:“庄主不要再犹豫了,只需闭目咬下去。商天良匹夫曾说过口感甚佳的。”
薄野景行咽了咽唾沫:“活的怎么吃?你把他掐死,老夫自然会吃。”
苦莲子把婴儿抱过来,咬紧牙关伸出手去,看了半天,最后递给阑珊客:“你杀人多,来来,掐死。”
阑珊客赶紧推开:“我一采花贼,生来就是怜香惜玉的风雅之人,杀过几个人啊!你自己动手。”
苦莲子又递给水鬼蕉:“你来!”
水鬼蕉更熊了:“师父……我下不了手哇!要不你把他毒死吧。”
“毒死谷主能吃吗?”苦莲子怒喝,最后大家一齐建议——淹死吧!结果谁丢水里呢?
就这么想遍了几百种死法,突然那婴儿嘴巴一张,大哭起来。几个人顿时手忙脚乱,薄野景行终究是看不过眼,将他抱了过来。
一到薄野景行怀里,它的哭声顿时就小了。水鬼蕉探头过来:“饿了吧?”
苦莲子问:“尿了?”
薄野景行哪知道,就这么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穿花蝶提议:“要不咱先给江清流送回去吧?让他先喂着……等……肥了再吃?!”
薄野景行双眼一瞪——这还有肥了再吃的,又不是养猪。
结果一群人没办法,又给送了回去。
江清流暴跳如雷地找了一阵,正准备发出盟主令的时候,突然孩子又被送回到沉碧山庄门口!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江梅魂,他也摸不准这老贼的心思了,难道说……是想孩子了,抱回去玩玩?!
薄野景行也真是纠结,吃是肯定要吃的。不然自己十月怀胎,东躲西藏,那可真成了一场笑话了。苦莲子帮着出主意:“我们可以找个厨子,让他烹饪一番,再端给谷主食用。”
薄野景行托着下巴想了一阵:“有道理。”
阑珊客有些为难:“只是声东击西之计上次已然试过一次,这次恐怕得换战术。”
薄野景行大手一挥,吩咐苦莲子:“阑珊客身形跟江清流相似,我那还有江清流的旧衣衫……”
苦莲子心领神会,立刻拿出易容工具,把阑珊客一通鼓捣。
傍晚,阑珊客易容成江清流,溜进沉碧山庄,带着江梅魂回来。穿花蝶找了一品斋的厨子前来。各种佐料俱已齐备,如今主食材也到了。那厨子也是做惯各种新奇菜式,听闻客人的要求,倒也毫不奇怪。
他从阑珊客手里把江梅魂接过来,兑了淡盐水,把江梅魂身上的小衣服剥了,就准备放盆里清洗。
“今日食材果然特殊,但你们算是找对人了。这胭脂女所产之子,乃绝世珍品。若是换个人来弄,那真是暴殄天物了!”厨子百忙之中还不忘自夸。
江梅魂本来睡得正香,这时候被人从襁袍中剥了开来,顿时就哇哇大哭起来。周围站立的苦莲子、阑珊客等人也算是见惯风浪的,这时候却一齐沉默了。
薄野景行右手轻抚左掌,看着他把孩子嘴捏开,就待灌入淡盐水。
“算了。”她长叹一声,“阑珊客,将他送回沉碧山庄。”
周围的气氛有些怪异,像是大失所望,又像是如释重负。
阑珊客不管一头雾水的厨子,将孩子从他怀里抱过来,又笨手笨脚地把衣服给他穿好。江梅魂已是哭得脸色都变了,阑珊客见着怕是不好,又问薄野景行:“要不要喂他点吃的啊?”
薄野景行从他怀里把江梅魂接过来,大家都没带过孩子,她胡乱抱着。
说来也怪,江梅魂到她怀里就安稳了许多。虽然仍小声抽咽啼哭着,却不似先前那般声嘶力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