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就连这种对那个人细微至极的了解,也像是一种讽刺。
——四年前……这样啊,他四年前就已经是黑衣组织的人了。
那个时候他才几岁?18岁?
呵……还真是……从一开始就被骗了个彻底啊……
安室透背靠着门,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自认为是嘲讽的假笑,但声音发出来他才恍然惊觉其中的嘶哑和颤抖。
像是一声哽咽,伴着无处掩饰的哭腔。
刚才骤然得知被骗时的愤怒和憎恨,在那可怕的事实渐渐沉淀到心底的过程中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满心的空荡和茫然,让他的心脏像缺失了一大块一样,胸腔里又疼又冷。
也就是在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脸颊上早已一片冰凉。
他木然的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
[“安室君果然问我了……已经按照商量好的说法告诉他了。”]
“这样啊。那就好。”
[“唉……这孩子太过重感情了,所以才迟迟不能相信,这一点其实不太好——”]
“不,不是这样的,老师。”
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老师的话,因为心底微妙的烦躁,导致语气听起来有些冷漠。
啧,感情好像有点……
我顿住脚步,抬手捋了把刘海,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把临走前零露出的那个表情从眼前赶走。
冷静啊,我。
我顿了几秒让发烫的心口平静下来,然后才重新像平时一样开口道:“您那种说法是不对的。重感情是透的优点,而且是非常难得、非常耀眼的优点。”
“只是这个优点……在卧底期间需要暂时收敛一下而已。”
想起零差一点就向我这个“黑衣组织成员”说出“黑衣组织里还有另一个公安卧底”……这种超重要情报时的一幕,我有点无奈又有点伤脑筋的笑了。
到底还是刚毕业不久,经验严重不足的小可爱啊……
如同我之前所说,零是个非常感性的人,还有个遇到太爱或太憎恨的人就容易失去理智的毛病。
这样的人其实是不适合做卧底的,奈何他真的太优秀,除了上面那个缺点以外,其他各项能力都堪称完美,包括逼真到足以掩盖其感性的演技。
正因如此,十津川老师才会挑中他。
……嗯?什么?你们说一开始明明是我挑中他的?
啊哈哈哈是这样吗我好像不记得了诶哈哈哈哈哈。
……总之,如同你们所见,我的计划就是让零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背叛,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成熟和冷酷,学会伪装和隐藏自己的真心,更学会控制激动起来容易失控的情绪。
虽然很残忍,但是要在黑衣组织那样的地方活下去,不让他变成这样反倒是害了他。
更别提就像我上次说的那样,朗姆一派目前在组织里背腹受敌,心急的朗姆会在短时间内大力提拔零,据我猜测,零他说不定马上就会拥有代号。
所以现在真的没有时间磨磨蹭蹭。身为干部的我最近也很忙,不可能永远保护他,只能一口气给他下一剂狠药,让他靠自己站稳脚跟。
……我相信以零的心性,他会振作起来的。
……可恶,不要痛啊我的良心!!不是说好了就算被小金毛憎恨你也会坚硬如铁吗!!振作起来啊喂!!
我懊恼的一拳将边上的墙壁捶出蛛网状裂缝,然后惊觉自己干了什么,连忙趁着没人发现蹿进不远处的酒吧。
这是间我个人在米花町很喜欢的酒吧,里面喜欢用蓝色和金色的灯,虽然环境很清净,但放的音乐一般比较活泼,可以让人保持心情愉悦。
而且节奏稍微快一点的音乐,也能在打电话的时候起到防窃听的作用。
[“嗯……你总是比我了解安室君的,这件事就按照你的判断去做吧。”]
电话对面,十津川老师似乎也听到了音乐声,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不过,你还是不要对安室君太苛刻了啊,那孩子很崇拜你吧?”]
——何止很崇拜,那孩子说是深爱我都不为过。
我微微苦笑一下,坐到卡座上要了杯百加得朗姆做基酒的莫吉托。
——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在我说我对他的感情全部都是假的之后,露出那样让人心疼的崩溃表情呢。
理智也几乎完全蒸发了,不然他肯定不会那么失控,也多少会注意到几点破绽吧……因为他的情绪太激动,完全不给我填补的机会,所以我自认在逻辑上还是有些漏洞的。
比如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他,又为什么没有把他是卧底的事曝光,反而像个好好上司一样约他出来喝酒。
大概也正是因为冷静下来之后注意到了这些疑点,他才没有第一时间把我是卧底的事告诉十津川老师吧?
说不定内心深处还对我抱有幻想。
……唉,虽然很遗憾,但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些幻想恐怕就要在这间酒吧里彻底破灭了。
我会把自己留下的那些漏洞逻(胡)辑(说)严(八)谨(道)的填补完整,让自己在他眼里彻底成为一瓶真酒,令他真正憎恨上我的。
考虑到我接下来的那·些·行·动,只有这样做,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回过神来,电话那头的老师已经在唠唠叨叨的让我注意安全了——是不是人老了之后都会变啰嗦?他居然让我注意平时不要失误叫出零的真名!开玩笑,论起信息保护,身为忍者的我可是专业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