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候 作者:姬墨白

    见他如此的举动，出于楚雨知道他多半是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话。只等着霜晴来再拿出一个确切的证据，才好安排自己之后的位置。

    已经是这么晚的天了，霜晴早就已经睡下了。但是看那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通报，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见又是姬璇煌亲自吩咐的，便丝毫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的便穿好衣服赶了过来。

    他本以为是姬璇煌一路奔波染了风寒之类的伤病，又或者是……姬歆言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当他看着小厮将他往书房的方向领的时候，就真的是猜不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主子。”他进到房间，就看到姬璇煌站在大开的窗户前，望着深沉的夜色，面容凝重。

    屋子里还有另一个女人，正站在姬璇煌的身侧，目光不曾离开他半寸，就连自己进来都没能获得她的注意。只是寒冬的夜风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太冷了，让她忍不住有些颤抖。

    姬璇煌明显是并不在意他身边这人的感受，见霜晴来了，也只是叹了口气，吩咐道：“替她看一看……几个月了。”

    “是。”霜晴应声道。他在一瞬间看到了姬璇煌脸上的动摇和迷茫，像是面对一个极为复杂的抉择，进退维谷。

    他执起楚雨的手，大略的号了一下脉，便立刻不敢逾越的松开了。回禀姬璇煌道：“回主子，应该是有三个月左右了。”

    姬璇煌似是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没什么表情的让他先退下。只是脸上的表情有多了几分疲惫，连掩饰都来不及。

    霜晴也并没有因为只是这样一件摸不着头脑的小事而把他叫起来千里迢迢的从苑里拉到这里来而又什么不满，即使姬璇煌并没有解释什么，但是他也能看的出来这一切都是内有隐情。

    他也并没有多问些什么，若是该他知道的事情姬璇煌自会向他解释清楚，若是不该他知道，他问了也只会招到主子的厌烦。更何况，无论是现在的状况还是姬璇煌还在犹豫的态度都并不是一个适合他询问的时机。

    于是，他便轻轻的施了一礼，默不作声的退下了。

    “你确定……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姬璇煌沉默半响后道。他的目光锐利的射向楚雨，带着让人无法回避可以压倒一切的气势，带着像是拷问一般的神情厉声道。但是似是因为想了又想，思考了太久都难以下了决定，所以他的嗓音沉重的有些沙哑，倒像是多了几分的无力。

    楚雨不闪不避的迎向他的试探。除了面对这人时几乎每个人都会带着些的畏惧之外，她并没有害怕些什么。“自从主子将楚雨安排在阁中之后，楚雨甚至一步都没有踏出过房门，除了几个随侍的丫鬟之外，也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这一点，主子大可以向管家求证。若是主子还是不信，楚雨愿意将孩子生下来之后，滴血认亲。”这话中甚至还有几分决绝的意思。

    姬璇煌本就不曾怀疑过她的话，他如此说，也不过是想让她知难而退的自己离开罢了，也免得自己为了一个决定而左右为难。

    楚雨见他还有犹豫，便又忍不住继续道：“主子或许嫌弃楚雨出身低微，楚雨也不敢要求更多，只是希望给我的孩子一个名分，倘若到时候主子遇见更加喜欢的人，楚雨自是会心甘情愿的让位，不敢有半句怨言。”

    “既是如此……”姬璇煌咬咬牙，终于不再犹豫的道，“那我答应你便是了。”

    ☆、第四十二章 宣布 (2865字)

    回到紫轩阁的第二天。

    一大早姬璇煌便派人将霜晴，苏子卓，以及作为紫轩阁元老的几位长老请到了中堂。

    “这么一大早的，璇煌也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赶在这个时候说。”苏子卓打了个呵欠，小小的抱怨道。和姬璇煌一样，昨天晚上他回到阁中之后，根本没有怎么休息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宫里向小皇帝汇报战果，那几个将军也不知道对自己是什么时候产生的这么大的敌意，一个劲的打断自己的话，冷嘲热讽的逼得自己不得不一遍一遍的解释自己这次带兵出征的目的。明明不过是一个时辰便能解决的事情，硬是被他们拖到了快子时了自己才出的宫，没有休息几个时辰便又被姬璇煌派来的小厮吵醒了，现在一肚子怨气的窝在椅子上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

    霜晴好笑的看着他，手里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绒毯，帮他盖好。“要是还困的话就先睡一会儿吧，等主子来了我会叫醒你的。”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一会睁开眼就看到璇煌一脸怒气的望着我。”苏子卓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可是动作与他的话一点也不相符，眼睛依然闭的紧紧的不肯睁开。

    霜晴带着无奈的笑意的看着他。其实他昨晚上也并没有睡好，先是不说姬璇煌大半夜的把他拎过来，就是从书房回去之后，即使他知道那并不是自己该去考量的事情，但是还是忍不住翻来覆去的去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所以今天一早姬璇煌的小厮来到他门口的时候，他就知道姬璇煌是要把这件事情跟他讲清楚了。可是他当他顶着一双黑眼圈出现在中堂的时候，却怎也没想到来的并不只是他——苏子卓倒也是罢了，就连基本上已经不问世事的几位长老的已经请来了，恐怕并不是什么小事了吧。他心里已经隐隐的有了猜测，却又不干正视自己所得到的答案。

    只是，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姬璇煌竟然还刻意的派人去将姬歆言叫了过来。

    “你怎么一大早便跑到这里来了。”霜晴见姬歆言出现在门口，忙吃了一惊的迎了上去，连声问道。

    “是姬璇煌叫我来的。”姬歆言面不改色的道。

    “那你……”你怎么样？最近过的还好吗？为什么那天要不打招呼的便离开呢？霜晴想问的话有太多，但是面对着姬歆言那张已经是波澜不惊的面孔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想起他对自己的依赖，想起自己对他的伤害，霜晴满心的负罪感压得他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看着姬歆言随意的走到一旁，坐下，心里像是猫抓了一样的难受，却又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好。

    好不容易酝酿好了情绪刚要开口，姬璇煌已经领着昨天晚上出现在书房的那个女人，从后堂走了出来。

    他的眼神似是毫不在意的从姬歆言的身上掠过，漫不经心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却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今天请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宣布。”姬璇煌开口道。旁边的女人听他这么说，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就连握着姬璇煌的手，都忍不住加大了力气。姬璇煌不悦的蹙了蹙眉，本想抽开的手却在正对上姬歆言的目光之后，却反而更加的握住了那女人的手，也换来了那女人更加喜悦的神情。“这是楚雨，我要娶她。”

    苏子卓只觉得一个响雷从耳边炸响，顿时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他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刚刚的睡意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思考的能力都已经被彻底的剥夺了。只懂得呆若木鸡的站起身，拉住姬璇煌的衣角，愣愣的问一句：“你说的……是真的？”

    这么多年了，姬璇煌不可能对于苏子卓表现得如此明显的感情毫无察觉。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是无法回应他的。他只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却也仅此而已。所以，或许就这样让他断了念想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对着霜晴使了一个眼色，尚在震惊中的后者回过神来，低着头上前拉开苏子卓拉着姬璇煌的手。“子卓，冷静点。”他在他耳边低声劝道。只是那人已经像是个傀儡似的，无论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已经毫无所觉了。

    霜晴把让拉回到位子上，不着痕迹的用力推着他坐下。实际上，他的震惊并不比苏子卓来的要少。即使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测，但是却总是怀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去告诉自己那并不是真的。但是当姬璇煌说出了事实的时候，他却也只是叹息，也许只多了一点点的说不出的疼痛，但是却是绝对达不到影响他的心情的程度。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清楚的认识到，他和姬璇煌之间是绝对不存在着半点的可能性的。即使不说自己的才能性情都是完全与那人所不相配的，单单是他的是主子而他不过是一名随侍在旁的大夫这一点便能看得出两人之间云泥一般的差距。而苏子卓……却是因为比自己更有希望，所以在此刻也更加显得绝望。

    可是……在表面上安抚好苏子卓的霜晴转头看向姬歆言。如果说打击的话，或许在这群人里受得最大的应该是他吧。明明离着姬璇煌的爱这么近，却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站在这里信誓旦旦的说着要去娶另一个女人，却还要把他叫到这里来见证他是怎么样的在抛弃他只好去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的。

    姬歆言却并没有表现的有多么的伤心感怀，多么的悔不当初。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如同他刚刚进到房间里的时候一样。还是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淡然的脸庞，就好像他只是被叫来听一个决定，听完了，便等待着离开。而这个决定是谁下的，与谁有关却并不在他打考虑范围内，哪怕牵扯了他自己。

    苏子卓一直望向前方的目光顺着霜晴的视线望向姬歆言，见听到姬璇煌的话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一时之间连思考都奉欠的开口便是一句：“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他这一句话，便将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都引到了姬歆言的身上，包括一直想要见他却又一直克制着自己的姬璇煌。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姬歆言还想保持沉默，却也由不得他了。于是他没有办法，低下头思考了良久。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在屏气等着他的回答，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那歆言在这里恭贺阁主新禧，祝阁主和夫人百年好合。”姬歆言终于抬头道。

    霜晴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苏子卓望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这样的话，姬阁主满意了吗？不知道歆言可不可以回去休息了？”姬歆言似是心不在焉的问道。

    姬璇煌闻言，望向他的眼神变得格外的危险：“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难道不是你吗？姬璇煌阁主？”

    “那你知不知道，我只要一句话便可以让你离开紫轩阁露宿街头？甚至……生不如死？”

    “随阁主喜欢吧。”姬歆言竟是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道，“歆言累了，如果阁主暂时不会赶歆言离开的话，就请允许歆言先回去休息了。”说罢，也不等姬璇煌的反应，便转身要推门离开。

    “姬歆言！你不要太过分！”姬璇煌两步追上前去，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狠声道，“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对你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