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七:你猜呢。
揍哭你哦。李斯安说。
胡七拿脑门对着他,一边挑衅地招手,来,来,被他叔一把按了回去,胡忠的手搭在孩头上,欣慰地说:这儿是三百年前的胡家村。
往前走吧。胡忠说,往前走,不要回头,这是我唯一能说明白的。
他们顺着风流动的方向走,和方才逃出的殿宇越来越远,天陲挂着一轮红月,在毫无遮蔽的夜里生寒。
这儿每一处都和他上次来过的不同,在月光洒落的高处,一处山庙静静耸立在山顶,隔着很远,杳然不动。
李斯安喃喃:我想我知道那天为什么觉得爬山时的石阶那么熟悉,可不是在这等我吗?
即使佛堂高悬,依旧镇不住三尺之下的阴气。
陈静瑄皱眉说:有东西。
李斯安看向他:附近有一片乱葬岗,里面埋了很多尸。
不是,比那个还要阴邪得多,我能感受得到。陈静瑄的手指压在心口,上一次我就觉得不是那群东西搞出来的,肯定还有什么被遗漏的,至阴至邪之物。
李斯安:哦。
乱葬岗上,槐花舞动,随着他们脚步踩过,在半空舒展花蕊。
李斯安如有所感,抬头看时,那些槐树上长满了一只只鲜红色的眼睛,往外狂涌鲜血,他这时候好像也不怎么怕了,略有失神地和那些长了满树的眼睛对视,地上的白骨窸窣地在地面上爬。
血珠子。陈静瑄说,拿软剑刺向最近的眼睛,那双眼珠被剜了,摔滚到地上,在地上抽搐跳动,李斯安蹲下来,摸了摸这双可怜的眼睛。
陈静瑄:你刚刚不是还很怕吗?怎么又不怕了。
李斯安说:没有百鬼了。
什么?
百鬼夜行。陈静瑄先是皱了眉头,而后理解到他说的是上一回各种清奇东西出没的情形,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李斯安:笑什么?
在华夏的土地上,为什么会出现东瀛鬼?你就不好奇吗?
李斯安不解。
你就没有想过那些夜行的百鬼是谁招来的吗?
明白陈静瑄的意思后,他眼睛微微睁大了,对方的语气平静:是那个东瀛人招来的,那个人在的地方,百鬼也会出没。
李斯安声音一顿:你说新手本里有外国人??
毕竟都是亚洲面孔,都说着流利的中文,李斯安费力回想上回和他共同出现在新手村的男人女人,实在想不起来哪个会是日本人。
陈静瑄说:是。
他诧异道:不会是宋怀吧。
不是他。
他只是个家庭不幸的可怜虫。
这来的日本人不会跟我有什么关系吧。
陈静瑄微笑,并不解答任何问题:是呢,那东瀛人跟你毫无关系。
好,懂了,又有关系。
李斯安:为什么叫东瀛人,不叫日本人?
槐树舒展枝叶,血红的花蕾无声地在风里起伏。
吸引入侵的,除了国宝,还有什么呢。陈静瑄说,欲望,野心,从来没有什么是迫不得已的,也有的宁可弄巧成拙,用无数谎言去填补一个谎言。
路是往上的,是还未被夷为平地的城墙,裸露出灰与白,被一个个脚印踩碎掉了。
李斯安跟在陈静瑄身后,连话也沉默,踢开了飞到脚边的人头,从怀里扒拉出一根烟,这根烟甚至还是跟齐婴偷来的,他并不熟练地点火,咬上,边呛边咳,脸上全是白雾。
陈静瑄:?
陈静瑄:至于吗?我有骂你?
李斯安没有回复,挨着城墙上,问他:你玩过塔罗牌吗?
没有。
命运齿轮这张牌面是什么意思?李斯安吐出一口烟,两根手指夹着烟火,下巴紧紧抵着断掉碎裂的城。
久到陈静瑄以为他睡着了。
君王死社稷。陈静瑄耳边忽然落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古城墙只剩下断壁残垣,连月光也是银色短暂的。
李斯安看着头顶斑斑驳驳的月光,看入了神。
陈静瑄看着他。
李斯安的手指张在倒坍的城墙上:那哭得皱巴巴的糟老头子,哭的就是这个吧。
他的脸在烟雾缭绕里,明明暗暗,貌美到甚至像是虚假幻觉的面孔,只有鬓眉上那颗殷红似血的红痣,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你看,只有红月的夜里,是没有星星的。
坑里有什么东西。陈静瑄看向远处说。
在乱葬岗的坑里,在那极处,隐约站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第141章
那个模糊的人影沐浴在黑气里, 周遭也是黑黢黢一片,只有身上的血大片溢出来,肩胛、手臂、背上仿佛缠着格外怨毒的厉鬼, 一个被弄死, 数不清的又缠了上来,遥远地看过去, 像野兽之间的撕斗。
李斯安问:是个人吗?
是个人。陈静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