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伦纳德感觉到了轻微的不适。
男人的深棕色的碎发落下, 呼吸因为强行的忍耐而显出一些痛苦感, 轮廓分明的下颚线上滴落一滴汗珠。伦纳德的手微微施力, 手下的台面在他的动作下产生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伦纳德发出一声闷哼, 脑海中浮现了王女的样子。
今晚是季星源为殿下守夜,他们之间或许不会发生什么, 但是很明显,王女对季星源的态度要温和的多。
因为季星源是二等虫族、担忧他会因为等级而受到排挤, 再加上季星源从来就没有刻意卖惨显得他更加懂事, 颜寻心中的天平向着他的方向微微倾斜了一些。
就因为这一些, 原本关系并不是很好的一等虫族并未那么快的就对立起来,甚至隐隐约约还形成了一种趋势合作起来让颜寻的注意力从季星源身上移开。
伦纳德并不清楚颜寻是不是故意这么做,但他偶尔会觉得, 王女愈发擅长协调伴生虫族之间的关系, 这是别的部族中不会发生的事情。
毕竟成王败寇, 只有最优秀的雄虫才能够走到他们尊贵的王女面前,获得宠爱。
不过,伦纳德想,善于利用人心也是一项非常好的能力。
伦纳德压下不适感,男人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看见颜寻的时候。
那时候颜寻或许才刚刚知道自己是虫族的王女,在机甲模拟仓旁边的她怎么看都只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小姑娘,红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的时候尤其明显。
伦纳德那时候觉得王女那副样子是不行的,连带着对找到王女并引导着王女一段时间的季星源感到不满。
现在他稍微有些后悔,或许、当时应该就前往她的身边的,就算不能够用伴生虫族的身份,那也可以用别的理由名正言顺成为较先一步到达的那一个。
他看着她一步步向上走,一点一点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也逐渐地展现出了王女甚至比起女王还要更胜一筹的能力。
站在虫族的立场上,伦纳德很高兴,但是看她掌握着他的所有情绪,并用毫无私人情谊的态度来将利益最大化,那一颗心究竟偏向未可知,他反而有些怅然若失。
这种想法令后颈腺体处的灼热感像是火在燃烧,好在伦纳德的本体有蜈蚣的血统,他很擅长忍耐这种闷热的苦痛。
只是那后颈上蔓延开来的纹路第一眼看上去显得极其恐怖,青色的脉络像是会吸食生命力的藤蔓,就差突破皮肤从中钻出。
伦纳德面无表情,额角却落下了一滴冷汗。
听不出性别的机械音察觉到房间内伦纳德的情绪波动,它开口问:主人,是否需要服用药剂,或者现在去找颜寻殿下。
其实按照颜寻现在的能力足矣对抗女王,再加上她信息素的强势所有的伴生虫族有目共睹。
但伦纳德没有说话,只是虚虚抬了下指尖,他知道现在颜寻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还不到让虫族女王找过来的时候。
机械音立刻就销声匿迹,伦纳德咳了一声,伸手附上自己的后颈,手心凉的惊人的温度将后颈处的热度稍稍降下去一些。
他没有依附在颜寻的神经网上,自然就没有守夜的资格,伦纳德将视线从外面的霓虹灯上收回来。
或许,颜寻愿意和人类保持交流也不算是坏事。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月色下失眠的并不止伦纳德一个。
简成洲站在洗漱台前。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人类众多的星球,和颜寻那些一开始就跟在身边的伴生虫族不一样,简成洲对情绪的感知很弱,他的信息素气息类似冰雪,本身夹带的情绪就少。
他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去尝试了解颜寻的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态度,其中暗藏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意思。
但是很可惜,这并非是一日两日就能够学会的。
但是简成洲很敏锐地感觉到,王女大多数时候看向他,并非在看简成洲,而是透过他的皮囊外表看向深处的另一个灵魂。
那个名为简椿来的、曾经属于女王的伴生虫族。
前方的水龙头打开,自来水不断地落下发出哗哗的声响,简成洲抬起眼眸,他看着镜中倒映出的那个人影。
异色瞳的虫族也在看着他,眼眸中有种温和的平静感,有种很奇怪的、从来都未体验过的情绪涌上了简成洲的心头。
他突然觉得有些厌恶,厌恶自己的外貌和简椿来一模一样,也厌恶这个生命是他施舍给自己的。
换做以前,简成洲从来都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的指尖触碰上面前的玻璃,那对于虫族来说非常脆弱的造物瞬间就裂成了好几片,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恰好有一道裂痕从镜中人的双眼之间划开。
那双眼眸一粉一蓝,像是割裂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
简成洲的气息乱了一瞬。
不同于那两个在自己房间内的伴生虫族无比复杂的内心。
季星源此时此刻确实就在颜寻的房间中,他穿戴整齐,忠心耿耿的护卫站在房屋的一角,神色眷恋地看着背靠着床后方,正在低头看着手中书籍的颜寻。
那是一本为数不多记录了已经身死的帝君和虫族有所来往秘闻的书籍。
颜寻总觉得背后有一只巨大的手正在操控着一切,而只在幻境中见过一面,记忆中已经毫无印象的蝴蝶杀手阙成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