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一声小小的爆炸响动于空旷的山洞内回荡,男人的一口鲜血是猛然直喷了出去。受不住胸口处如蚁噬虫咬似的剧痛,他手覆着心脏位置直愣愣的向侧方栽倒。而那枚原本悬在男人身前的箭矢也因为在突然之间失了他力的控制而脆声坠在了石床。
“当真是没用!这么多天过去了竟才能解开润玉下在灭灵箭上的禁制,你可知你究竟耽误了我多少大事!”
不愿在她一个趾高气昂的女人面前保持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暮辞勉强着他自己起身,朝前施了一礼。可架不住他伤势过重,暮辞嗓音沙哑气息不稳,只淡淡的言了一句属下参见穗禾公主后便又忍不住咳出了几丝艳红鲜血。
自旭凤同荼姚在紫方云宫半摊了牌后,暮辞便被荼姚迁怒着遣下天界,并留有了如无宣召则令他不得再踏入九重天上一步的警告之词。蛊毒未除,他又几乎是被荼姚视作了弃子,暮辞心灰意冷,只得拖着这副残破的身躯辗转人间,静待死期。
可鎏英找到了他,他们在木屋里就像是对儿寻常夫妻那般的度过了幸福的七天,直到暮辞的天解尸茧再一次发作。暮辞不想让心爱的女人看到他痛苦扭曲又无力挣扎的模样,所以在第八日的清晨,他悄然离开了。暮辞游荡着回到魔界,他想着,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同鎏英过往的那些美好回忆之中。
然而让暮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穗禾竟靠着天解尸茧的子蛊寻到了他。暮辞这才知晓,短短两月间火神旭凤被褫夺军权,天后荼姚又因屠戮上神之罪遭囚毗娑牢狱。而更另他所感惊诧的,是那一向都对亲子爱护有加,甚至可以说是宠溺过度的荼姚竟将其毕生功力包括火系至高法术的琉璃净火皆全数传与了穗禾……
所以当看到穗禾在掌心中升起了那缕缕琉璃净火之时,暮辞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荼姚大抵是疯了!可无从改变的事实是,他还是从曾经荼姚的下属变成了现今穗禾的下属。而以琉璃净火作为筹码,暮辞按照穗禾的吩咐偷出了那原本被润玉收于璇玑宫内的灭灵箭。
没办法,无人可以阻止他存着一颗想要活下去的心,因为这世间上还有他放不下的人。
捡起摔落在一旁的灭灵箭,穗禾将之递到了暮辞面前。
“我要你今晚再上九重天,替我杀了润玉。”
闻言,暮辞不禁大惊失色:“可……可夜神殿下乃是天帝之子啊!”
“他是天帝之子又如何?!”穗禾冷艳的瞥过一眼,目露凶狠,“他毁了我千百年来所苦心经营的一切!难道不该死吗?!”
“公主,夜神殿下灵力高强,当时我能从璇玑宫内盗出灭灵箭乃是因为殿下和那位名为彦佑的洞庭府君不在的缘故。如今穗禾公主也是亲眼所见,我为了解开夜神殿下所覆在灭灵箭上的封印就已经是穷尽了力气。以我现在的境况,即便有灭灵箭在手,想来也根本伤不到殿下分毫。”
“你慌什么?!放心吧,此番既是要除了我的心头之患,我自然会与你一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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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宫
柔荑贴上旭凤额头,绾绾细细的感受了一番才终是将手移开。
“还有些热呢,你不好好休息又在这儿琢磨什么呀?”
“我……”旭凤眨眨凤眼,面露犹豫。他没办法对绾绾说谎,但却又不想她沾染他们这些人弄权舞利的污秽所为,因此只能是掩耳盗铃般的以手捂唇又重重咳了两声。
“好啦,好啦!”女孩子吓得是连忙轻拍旭凤的胸口。她本就七窍玲珑,自然不是不知男人此举是在转移话题,但绾绾心下却并不介意,“我非是想埋怨你什么,只不过你既然生了病就该要有做病人的自觉吧。旭凤,你身体抱恙其实大半都是由心而起……是由我而起,此时此刻,实在不宜多思多虑。”
绾绾说得没错,旭凤之病全是因他心力交瘁之故。自绾绾流产后,男人几乎就只是靠着他胸腔之中的那一口硬气在尽量支持着罢了,而一旦这口气泻了,他那压抑了多时的疲累和心伤一朝爆发,叫旭凤当晚便就烧得几近没了知觉。
接过方才她交到飞絮手中的玉碗,女孩子缓缓的用着小勺拨弄了几下,随后又使娇唇沾了沾那里面的药汤儿,绾绾一边为旭凤试温一边柔声说道:“今日这副药熬得有些苦,一口一口的喂只能当了折磨。我试着已经不烫了,你不如干脆就像是喝酒那般将它饮个彻底。”
谁知旭凤听了这话却更是往前倾了倾身子,淡淡笑道:“你喂我。”
“很苦的。”绾绾愈加强调。
“我不管,就算苦,我也想你喂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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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殿下他……”飞絮站在床边,两只手抓着衣袖显出几分不知所措。
他家殿下方才还是好好的,可这喝过了药还没有多久,怎么同娘娘说着说着话的竟然是直接给倒下去了?
而为仰躺于绣枕上的旭凤拨开了他额前的几缕碎发,绾绾杏眸温柔似水,全然情真意切。悠悠的勾了唇角,女孩子轻声细语的言道:“不过就是安神药的剂量比之前的大了些,不碍事的,让他好好睡一觉吧。这些天,真是难为他了。”
绾绾知道,旭凤很累,因为他总是妄图想要一肩担起全部的压力与苦痛,将他所在乎的人全然都围进他的羽翼之中,从此不受任何风吹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