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蓝一听了这话,眉梢一扬,对路德维希说:“嘿, 我昨晚倒是报答你了。”
路德维希的情绪本来就乱, 一听这话, 愣是气笑了。
他冷笑一声,拧着眉毛,没搭理左蓝一。
文忠生得膀大腰圆,他使劲一歪头,担架震了震,被天台上的冷风吹得也清醒了几分,挣扎着要避开路德维希的手。
左蓝一对医护人员优雅一笑。
“不必调什么反香,我做那香膏的时候,设了解法。找点儿桃子味儿的东西给他一闻,他自然就不痒了。”
医护人员自然没怀疑,抬着文忠就走了。
整个天台上便只剩下了左蓝一和路德维希两个人。
谁也没再提退赛的话。
就像谁也没去提左蓝一当年那场赛季终局赛纠纷的真相,没去提路德维希为什么说左蓝一“心狠教不了”,没去提左蓝一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怎么混黑违法,怎么无嗅觉调香。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脆弱了。欺骗、背叛、隐瞒,赤^裸存在于他们之间。
这段关系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经得起一场床上交流,却经不起一次对峙、一次交心谈话。
左蓝一看着路德维希。看见路德维希金色发丝被风轻轻吹起。
他本以为自己是早已看破了人际关系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无非是以交换利益为基础,去索取得到,去给予付出,从而群体共生。
此时,却说不准自己和路德维希的关系。
路德维希的情绪淡淡的,先开了口。他道出真相:“你又骗人。”
什么桃子,什么解法,没一个字是真的。
左蓝一承认了:“当然。文忠在赛场上,是怎么对安吉莉雅和瘸子的,我是看在眼里的。我当然要报复回去。”
路德维希竟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说他。
这孩子不会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和和气气”。即便他这样做了,也是因为后面有更狠的等着,所以才愿意忍着一时。
如果这就是真正的左蓝一……那么当年被整个选帝侯圈子夸“绅士”“小王子”“温柔”的左蓝一,他当年装得有多彻底?
甚至昨晚的温存,又有多少只不过是伪装出来的?
路德维希浅浅叹口气,冷沉着一张脸:“你这样气愤,这样记仇,是因为那是‘你的’天水碧,安吉莉雅和瘸子是‘你的’队员。”
“你最好克制一下自己的控制欲。”
“你更不会去想文忠也是一个人,他为老师征战,听从老师调派,他和你对战,是他处在这个身份本就要做的事情。我从小教你,赛场上的事情赛场上结束,下了赛场,所有的仇怨都要归结。”
路德维希和左蓝一错开目光,正话反说:“是我教错你了。”
左蓝一听了这话,心头生出几分暴戾,里面还带着一点委屈不甘。
你不是教错了我东西,你是教错了我这个人。
你该去找个善良的傻白甜,他肯定巴巴的喊你老师。你教了我,我生来就这个记仇脾性,谁欺辱我,我非十几倍报复回去。
他的目光本来是落在路德维希的金头发上的。
却把目光一路往下滑去,把人上下打量了几番。
昨天还说什么“现在的局势不是你刚出道的那几年”、“现在的赛场没有公平”、“现在的局势都被贵族把持操纵”,今天就又觉得下了赛场不应该再报复寻仇,应该放下仇怨。
路德维希就是这样的人。说他清醒,他也清醒,可他心软,又遵守规则,守着底线。
左蓝一太了解他了。
他是那种觉得现在局势不好,不过是因为贵族勾结,皇帝还是好皇帝的人。皇帝只是被蒙在鼓里而已。皇帝是个好的。
说是愚忠也好,说是什么也罢。路德维希是选帝侯出身,他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如今左蓝一在准备造反,路德维希在自我流放。
左蓝一压着火,只说:“我的香,我自己知道。没几个人有调出反香的本事。你是十三阶的调香师,你有这个本事。你要调我的反香么?”
这话里,就是在问。你难道又要背叛我么?非跟我逆着来,我调香,你就调这香的反香?
路德维希也在气头上。
他贵族出身,生气的时候面色也平和着,姿态也漂亮,话里却带着冰碴子。
“我又不是没调过你的反香。两个月前的空谷事件里,那空谷的香气,尾调就是四尾禾的,除了你还能是谁?李昭过来找我,我调了反香给他。”
他说的是星盗团的事情。
星盗团的事情虽然不是左蓝一做的,但左蓝一后来去收编了剩下的星盗,还把星盗所在地——斯塔维亚——收入囊中。
左蓝一肯定不和路德维希说这个。
那他俩就没话说了。
两个人站着,谁也没走,谁也不说话,僵持了二十分钟,路德维希问:“……你现在住哪儿。”
左蓝一没说地址,却开了口:“我是在你身边长大的,你见过的那些贵族玩男人,我也都见过。”
“他们拿人取乐玩弄,恶心至极。依附生存,攀援寄生,嘴里说情爱,心里只把对方当玩意儿。”
左蓝一态度摆得端正。他话里带着诚恳:“我不是玩你。”
把路德维希给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