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他趁江南离开后潜入程野家行凶还有待考证,”一直没吭声的姜北突然道,“现在能确定的是,许佳磊曾接到过一个姓刘的人打来的电话,事故车辆的买主也姓刘,刘天宇肯定和许佳磊的死脱不了干系——”
“脱不了干系?”江南出声打断姜北,接过话茬,“既然如此,他之前又为何要帮许佳磊纵火,并躲在别墅搞偷袭呢,他们两个合作的目的是什么?许佳磊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老头的遗产去的,为此还定制了一个看似完美实则漏洞百出的犯.罪计划,刘天宇帮他是为了钱?我觉得他还没昏头到要为几两碎银主动往火坑里跳的程度。”
“如果他是为了你呢?你忘了把自己算进去,”姜北的目光和他相接,“许佳磊的计划是解决掉别的继承人独吞遗产,他们两个应该是在‘解决继承人’这点上达成了一致。你仔细想想,韩诚找孙子的事谁也没告诉,偏偏许佳磊绑走了程阿姨引你过去,接着遭遇失火偷袭,他怎么就知道你是继承人之一,怎么确定带走程阿姨就一定能引你上钩,谁告诉他这些事的?如果刘天宇和程野真的是同期,我想他应该清楚程阿姨和你们两兄弟的关系,他和许佳磊合作不过是互相利用,虽目的不同,但过程相同,只是最后合作崩了而已。”
尽管江南很想把自己从整件事中择出来,可又想到姜北曾对他说“有些事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接受,逃避是没有用的”。
他试着去接受,将自己放到正确的位置上,而不是脱离在外,怎么编都圆不上那个逻辑环。
“好吧,姜副支队说的都对。”
姜北:“……………”
对牛弹琴牛的反应估计都比江南的大。
“好好说话。”
众人:这属于撒狗粮吗?
在姜北的目光下,江南才记起自己在市局,不是在自家沙发上,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像上课不听讲突然被老师点名的学生。
“可我不认识刘天宇,他为什么对我‘情有独钟’?”江南睨见一直在角落闭目养神的许正元动了,接着道,“宋叔叔以为不是他对我‘情有独钟’,而是别人,比如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这才是你们今天找我来的目的,对吗?”
许正元大概是精神不济,嗓音低哑:“开始我也这么想,经过这一系列事情后我想法变了。二十年前那孩子年纪小,可能因为心理不平衡想要报复,如今二十年已过,不排除他还有报复的想法,但我不认为一个成年男性会因为一些往事接二连三的搞些事情出来。还记得薮春中学案里替孙一航做辩护的张小伟吗?”
话题一下转到之前的案子上,江南顺着他的思路,答道:“记得,孙一航正是着了他的道,才认下莫须有的罪名。”
“张小伟是个很名的律师,他曾经在达洋集团①做法律顾问,”许正元支着头,像在回忆往事,“但更早之前,他是韩文洲的私人顾问,调查韩文洲车祸时我见过他。那时达洋集团不过是个小作坊,是韩文洲投了大笔钱才发展壮大的,张小伟也因此被韩文洲调去了达洋集团,韩文洲一死,大金主没了,达洋集团没撑几年便破产了。”
江南并不清楚张小伟与韩文洲的关系,听许正元一讲,隐隐约约有了点头绪:“您觉得韩文洲死后,张小伟跟了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许正元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不管怎么样,薮春中学案因为张小伟的介入,他哄骗……可以说是恐吓孙一航认下罪名,其目的是为了尽快结案中断调查。你才是目击证人,可程野代替你做了假证,如果继续调查下去,程野在案发当晚去了哪见了谁就很难说清,这也导致了温洪亮逃之夭夭。”
“温洪亮在薮春中学做工时便知道你俩换身份的事,被捕后甚至还想和你谈条件,让你帮他逃跑,看,最后他死得多惨。”
姜北沉吟着,许正元平时虽在家中坐,可对案子的细节可谓是了如指掌,看来杨朝这个传话筒当得相当到位。
“但我没想到温洪亮竟死在一个小姑娘手上,买.凶.杀.人的,居然是个未成年的小丫头片子,”许正元接着说,语气里充满叹息,“还扯出一桩人.体器.官买卖案,我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姑娘才能接触到器.官贩子?”
姜北的思维发散得非常快——对,邱星冉仗着她未满十四周岁警方不敢拿她怎样,将供述说得漏洞百出,她与谷晴合伙找到了器.官贩子并买.凶.杀.人,虽然她说买.凶.杀.人的原因是看温洪亮不顺眼,但这理由非常牵强,反过来想,温洪亮观察双胞胎多年,他要是不死,总能交代点有用的出来,比如程野和江南换身份后去了哪见过谁。
以及邱星冉答应事成之后给马伟的那笔千万钱款,一个未成年,哪来这么多钱?
姜北插了个题外话:“韩文洲的正妻究竟得的什么病?”
“风湿性心脏病终末期,需要器.官移植,当时国内医疗条件有限,可韩文洲是有能力把她送去国外进行移植手术的,却因为双胞胎出生,无暇顾及妻子,一直拖到她病逝。”许正元抬手揉揉眼睛,双目仍是浑浊。
很难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是以何种心情看着母亲痛不欲生,抱憾离世,一边还听着双胞胎稚嫩的笑声,是否从那一刻起,一根尖刺便扎进他心脏,融入血肉,开始生根发芽,最终开出一朵罪恶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