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别人,与夜帝门下这种继承人天资卓绝,更是个头脑无比好使的势力合作,无疑是个让人不能拒绝的邀约。
可原随云不一样。
他的那些个手下带来的货物本就不全是要在江南兜售的,里面更是藏着些不能让人看见的东西。
与别的势力合作越深,对他这个如今只想着将自己深深藏在幕后的黑暗之中的人也就越是危险。
该死,她果然很难应付。
可一想到倘若将那个人引来,她很快便是一具不再能给他惹麻烦的尸体而已,原随云又安定下了心绪,从容地回答道,“若是如此,无争山庄在海航上的经验有些欠缺,虽然不想亏欠别人,但确实要多蒙夜帝门下的照拂了。”
他这一句话间表明了自己对这个合作的同意,又解释了自己为何方才会做出此等犹豫的反应。
时年都不得不佩服,原随云确实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好了,餐桌上谈生意也真是你们这些事业心至上的小年轻做得出来的事情。”
左轻侯摇晃着酒杯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平日里没少与人举杯同乐,只是这几杯还远不到让他觉得醺然欲醉的程度,“不过联合原少庄主和世侄女的本事,要将南北方的商路打通,也不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这般倒也不需要什么海上销金窟了,还有什么比无争山庄的珍藏和朱兄的宝库里闲置不用的东西让人垂涎呢,也正好万福万寿园金老太太的寿辰快到了,这世上多的是想要同她攀关系的人,只要东西够奇,自然会有人肯花重金购买的。”
左轻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个好听的噱头,足够打开局面了。”
他这话说的,让原随云疑心是自己在掷杯山庄中暂住的几日,让这位看起来说是个顶级的玩乐名家也不为过的左二爷,发现了什么端倪,但他紧跟着发出的动静却是抱起了酒坛整坛灌了下去。
原随云听出左轻侯这举动之后,因着比起方才那一杯杯地抿酒,一整坛后劲要大得多,在四周的歌姬乐声中,他稍微有些大舌头地开始唱起了淞沪地方的小调,用筷子击打着酒盅随着乐器奏鸣之声一道给这歌声伴奏。
分明就是个酒兴正浓,别的都已经不管不顾的人的浪子。
他突然觉得自己竟然在担心左轻侯会不会窥探到他的底细实在是个很没道理的事情。
但等到他回到了房间,被人算计的怒气又不由地爬上了心头。
他伸手就想将手边的茶盏朝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砸去,却又忽然住了手,“你替我去办两件事情。”
“第一件,联系上丁枫,告诉他他这回虽然没有得手但做的很好,我不会怪罪他,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第二件,替我送一封信和一个人去西北,一个——”
原随云的唇角微微上扬。
“一个精通易容的人。”
第125章 (一更)
时年怎么也没想到原随云居然能想出让石观音来对付她的办法。
算起来按照寻常人的理解倒也确实有可行之处。
三个月的时间, 纵然是再怎么在武道上有鬼才之能,从胜过摘星羽士的水平到战胜薛衣人,这句“侥幸而已”或许确实是个事实而不是一句谦辞。
想出用确实要比薛衣人的本事高出一筹的石观音来对付她其实说得通, 更何况,石观音本身也是个天下难得的武道奇才。
否则李琦如何能在这短短几十年间练成天武神经和男人见不得这样招式奇诡的武功, 又如何对黄山剑派动手替自己替家人复仇。
而倘若只是来江南不会惊动如水母阴姬这样的人的话, 更有原随云协助送去了精通易容的人顶替掉她假扮的龟兹王妃,以及杀子之仇隔在时年和石观音之间,她会同意来此便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原随云的主意打得很好,却不知道时年本就打算等到解决了他这边的事情, 就上大漠一趟, 带着曲无容彻底了断了她和石观音之间的事情。
他若真能把石观音给召来,反而省了她在路上奔波,还要在沙漠里寻找流亡的龟兹国王的时间了。
时年在酒宴结束后入住了掷杯山庄的客房。
不知道是不是认床,又或者是晚上的酒多喝了两杯, 让她难以入眠, 她干脆披着披风跳上了屋顶坐下。
掷杯山庄之外的江面在月光下泛着银波, 江面之上的船只与飞鸟在她目之所及之处几乎纤毫毕现, 秋日的水面上少了不少飘萍,也便多了几分深重夜色里的清透感。
也正在此时,时年看到了一道黑影从江边小舟上跳下, 朝着掷杯山庄的方向掠来。
这人的轻功好高。
但身法也好熟悉。
这矫健而灵动的黑衣身影宛如一道流光在山庄门前轻轻一坠一起, 便又迅疾地翻过了围墙,像是一片斑驳的影子,趴伏在了屋顶上, 若不是时年从高处留意着他的动作, 恐怕也会被他骗过去。
更不用说是左轻侯养着看家护院的家丁了, 这样的武林高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能将人发现的能力。
大约过了有小半柱香的时间,那个黑影都贴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有一道巡卫的队伍从她所在的房顶之下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他才轻飘飘地翻身落下,闪进了虚掩着的门中。
时年觉得这人有些意思,看起来他竟然想着的不是夜袭,而是要混进掷杯山庄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