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观音看来,时年的内功修炼是要用来成全水母阴姬的。
“可你为何要来大沙漠?”
她依然没有打消对时年话中真实性的怀疑。
“练嫁衣神功还有比大沙漠更合适的地方吗?”她语气坦荡,“阴姬她老人家修炼天水神功和澎湃如潮在深水之下,我修炼嫁衣神功自然也得寻个炽烈如火的地方。”
当然,这也是个假话。
“阴姬既然让我向您问好,我自然口风严实,没有暴露您的根基所在的意思,但人还是要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一点的不是吗?”
如果有一方先行喊打喊杀了,她为求自保,没立刻搬出这个靠山,而是先选择跑路完全合情合理。
来大沙漠之前做足了功课,知道先往兰州拐一道后往龟兹避难,也同样是完全说的通。
从这位此刻端坐的丽人脸上的表情来看,她被这临时编造的借口说服了。
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面轻叩。
但放人是不可能轻易放人的,石观音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毕竟她还有最后一个确认的法子,不是万分确信,她没这么好心任由这个生了张让她手痒的脸的小姑娘,就这么从她手里全身而退。
“先把她给我捆起来。”
她话音刚落便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石观音抬高了声调的话自然是对着门外的内家高手说的。
时年朝门外看去,原本守在门口的小童果真已经被扭断了脖子丢在那里,而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人白衣之上是覆面的白巾白袍,看不见脸,甚至不像是绝大多数覆面之人一样,她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只是在眼睛位置裹的纱看起来稍微轻薄一些,让她足以视物。
虽然白袍多少容易显得臃肿,可这进来的姑娘不太一样。
她的内功造诣不低,让她在行动之间步履轻盈,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随行侍奉石观音左右,加上武学传承的缘故,她的身形与移步的动作间有那么两三分石观音的影子,显得格外风姿绰约,可她周身都被雪色笼罩,只有——
朝着时年伸过来手的时候,十指纤纤从衣袍的遮掩之下露出,在灯火映照之下宛若透明。
这可不是个寻常的打扮。
“看住她。”
“是,师父。”
石观音不愿让弟子继续看到自己半截袖子长半截袖子短的狼狈模样,她一拂袖便起身离开,时年压根没看清她的动作,她便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天武神经果然诡谲。”时年感慨了句。
“慎言。”白衣女子突然开了口。
她的声音和时年所想的差不太多,有些冷清的意味,方才说“师父”二字的时候,有种让她觉得毛骨悚然的尊崇,在说慎言两字的时候,又有几分本不应该出现的柔和,但不管是哪种都是好听的。
让人觉得,她应该没有这个将脸挡住的必要。
而除了声音动人,石观音说了要她看住人,自然是相信这白衣女子的实力。
比起被她忽悠走了的柳无眉,以及那些已经送了命的,她的内功修为可要高出太多了,时年毫不怀疑石观音的嫉妒之心在教授徒弟武学的时候也会存在那么几分,即便忽略这个影响因素,她也是个难得的练武奇才了。
“点穴都点了,好姐姐,可以不用捆得这么牢固吧?”时年忍不住出声。
“你安分点。”听到“好姐姐”这个称呼,曲无容在白纱之下的眉头动了动。
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身上还穿着乔装改扮时候的男装,被师父的掌力所伤,头发都披散了下来,身上动不了她便将脑袋朝着她的方向歪过来,可她那个眼神怎么看都没有阶下囚的自觉,更是与这身装束一结合,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活脱脱的一个纨绔子弟之态。
“好姐姐,那位只是说把我困起来,让你看着我,可我到底是敌是友尚未有定论,你把绳子捆得不那么紧,我虽受制于你,你却行了个方便,咱们也算是各退一步互不得罪。”时年一本正经地辩解。
就她歪理多。
曲无容本能地觉得这姑娘嘴里没两句真话。偏偏她又总有自己的道理,就连她师父也没能从她的话中抓出漏洞来。
她服侍师父多年,自然能猜到师父下一步的想法。
师父的大儿子此时正在神水宫中做客。
神水宫不欢迎男人,却并不抗拒一个有妙僧之名,看起来六根清净且声名远播的少林高僧。
她并不知道师父和无花之间特殊的传信渠道,石观音对任何人都是有所保留的信任。
但她知道,要么她会让无花直接尝试从水母阴姬口中问询得到消息,要么她会让那个心眼比谁都多的儿子来审问面前的小姑娘。
一旦她过不了下一关,等待她的就不会只是此时的阶下囚禁锢,而会是先被毁掉这张得天独厚的脸蛋,而后曝尸大漠。
她下意识地将绳索稍微松开了些。
对方重伤在身,她的点穴技法绝不那么容易解开,而她此时扣在对面肩头暂时没有发力的手,已经足够限制住她还可能发出的还击。
时年感觉到身后绳结的变化,嘴角往上抬了抬。
这个浑身上下只有手指从衣袍之下伸出来的姑娘,在她第一声打招呼的时候,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像是个刺猬,可她又着实心软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