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溯说道:“他自身已经无法控制这种行为。这种时候需要的不是理解和共情,恰恰是应当回溯早年关系的投射。”
“这很可能是一种过度补偿的心理防御机制,和早年的创伤性记忆有关。”
凌溯轻轻敲了两下墙面,将手收回来:“聚焦回他的各个年龄段,了解成长中经历的激烈冲突,说不定能够找到问题的根源。”
光头咨询师蹲在墙的另一边,用力拍了下脑门,想要道谢又飞快捂住了嘴,只是轻轻敲了三下墙。
凌溯笑了笑,点到即止停下话头。
已经被逐出旅店的意识,唯一的去向就是回到现实。
当事人或许因为来过这个旅店,导致自身那部分偏执的意识滞留在了无人打扰的房间中,进而使生活短暂恢复了正常。
但好景不长,只要那部分意识脱离梦境的束缚,当事人还会继续陷入无休止的挣扎纠缠当中。
既然是现实中的问题,还是要从现实来着手,单靠这场梦只怕是指望不上的。
……
庄迭仰起头,小卷毛就又蹭了蹭他的肩膀:“队长,等任务结束了,我还去你房间看书。”
凌溯摸摸鼻尖,压了压又有点不自觉要嘚瑟的嘴角。
他收拢手臂,也跟着兴致勃勃计划了起来:“行啊……不如跟老宋申请一下,把咱们两个中间那堵墙拆了算了。”
在旅店里来回穿墙的感觉的确不错,从各方面来说,都要比出门再进门一趟方便很多,空间也能宽裕不少。
到时候,他在电脑前写检讨,庄迭在床上看书,想见面只要一抬头就行了。
眼看脑海里的想法又有漫无边际继续发散下去的趋势,凌溯堪堪收住了念头,拉着心神回归正题:“怎么能让窟窿大一点,螺丝刀能拆吗?”
“不行,这不是机械造物。”
庄迭蹲在角落里,他也恰好想到了这一点,而且已经尝试过了:“倒是可以把螺丝刀当作工具,继续扩大破坏面。”
——描述得更通俗一点,其实就是用螺丝刀戳坏一块木板,再把碎木片全撬开。
虽然专门用来拧螺丝钉拆机械造物的螺丝刀未必会高兴,但当手里握着一把改锥、面前有一个窟窿的时候,恐怕很难有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手,不把改锥捅进去试一试……
这就和看到一根笔直的长木棍,很难有人能不把它捡起来、一边配音一边投入地耍上两圈是同样的道理。
光头咨询师蹲在另一边,他刚听明白这两个人是要干什么,不太好意思再从墙里冒出来,忧心忡忡地敲了敲墙:“等一下……这么干没关系吗?”
“没关系。”庄迭点了点头,“207的当事人除了念诗之外,剩下的思维能力和行动能力应该都是正常的,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样做。”
庄迭取出地狱熔岩棒球棍试了试,发现不太趁手,又换成了一把小铁锤,用螺丝刀尖抵着木板敲了两下:“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完成,就被赶出旅店了……”
“你们这样也很容易被赶出旅店吧?”
光头咨询师莫名地有点紧张:“还是你们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
到了这一步,其他人也已经意识到了退掉房卡、永远离开旅店最简单的方法。
只要凑齐五十条投诉就行了。
杜教授负责的男生和念诗的中年人,都是因为严重干扰了其他住户,攒够五十条投诉后被收回了房卡,再没法回到这个旅店,两部分意识才会在现实中纠缠不休。
而杜教授本人和脑花吵了那么久,恐怕也早已经不知不觉被投诉了不知多少次。
“一旦被赶出旅店,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光头咨询师提醒道:“老杜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第二次入梦才会失败,把学生的影子落在了旅店里……你们也有队员的意识还滞留在这儿吧?”
在旅店的这几天,光头咨询师也看到了不少滞留在旅店中盘旋游荡的黑影,都是被本体遗留在这里的意识。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己都有些忍不住脸红:“还有我们——我们的思路也不太明确,可能还得靠你们帮忙……”
“放心。”凌溯看他实在说得艰难,体贴地接过话头,“我们的任务本来就是处理梦域,不会甩手不管的。”
光头咨询师终于松了口气,又有些不自在,赧然地闭了嘴。
“我们也不会被赶出去。”
庄迭还在专心地敲敲打打,见两人谈得差不多了,头也不抬补上了一句。
光头咨询师愣了下:“为什么?这明显是违规行为吧?旅店明令禁止过了……”
“是违规行为。”庄迭点头,“但被投诉的是207号房间。”
庄迭补充:“我住527,队长是421号房的。”
光头咨询师:“……”
对方撇清关系的言辞既熟练又完全合理,他一时甚至找不到任何可说的,心情复杂地听着明目张胆地敲墙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凌溯蹲在边上,他已经飞快被庄迭说服了,摩拳擦掌地接过螺丝刀:“有道理。”
虽然207的住户已经被逐出旅店了,但谁也没规定过,空房间就不能被投诉。
而207的住户既然已经不住在房间里,自然也不算是“未经允许擅自进入”,毕竟能决定允许还是不允许的人都已经不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