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夹杂着隐怒、对他的厌恶的滚开有如山谷里的回音在他脑子里来回回荡。
他不禁打了个激灵,兴奋得抱紧了双臂,双颊更泛起诡异的红晕。
喉结动了动,人不但没滚,还更凑到了她的身边,似为了激怒她,整个人几乎要趴在她身上。
能不能再说一次?
快给我滚。
柯伦双手捂住脸,兴奋得要在椅子上打滚,身体简直扭成了一条蛆,喉咙里还发出了一些怪叫声。
伊芮丝看不下去了,直接一手把他推到了地上去。
找回平静后的柯伦依然是可爱又腼腆的魅魔。
他索性拉开了阻挡他和主人交流感情的木椅子,直接坐在了地上。
柯伦用头顶的恶魔角轻轻地蹭伊芮丝的大腿。
恶魔的角是恶魔种的种族象征,不具备攻击力,而且脆弱,可以说是大部分恶魔的弱点之一。
因此此时此刻,当柯伦用脆弱的恶魔角向伊芮丝示好,就像是在地板上的小猫露出了脆弱的肚皮,用笨拙可爱的方式讨好喜欢的主人。
柯伦觉得自己好矛盾。
他明明希望主人能多用憎恶厌烦的眼神看他,能用不堪的字眼,粗鲁地大声辱骂他。
但她真的打心眼里嫌弃他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感到委屈,不想被她讨厌,想让她能喜欢上自己,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
见伊芮丝没有推开自己,柯伦得寸进尺地想把脑袋枕在她的大腿上。
然而脸才刚贴上去,便看到正上方有一道死亡视线凝视自己,冰蓝色的眸光仿若两把冰刀往他的身上扎。
柯伦觉得很刺激,但他还是慢吞吞地后撤了。
他坐在地狱书咖酒红色的木地板上,伸得直直的长腿从伊芮丝坐着的四角木椅下方的空间穿过,后脑勺则枕在了垫了软垫的坐椅上。
空出来的双手抓着自己的尾巴玩。
主人,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伊芮丝:不可以。
呜呜呜呜,明明是主人说了来书咖是为了和柯伦约会,柯伦才答应来的,结果来了之后主人自己一直在看书,把可怜的柯伦晾在一旁
[候选人对你的好感度小幅度地下降了。]
眼见好感度即将掉到合格线之下,伊芮丝妥协了。
你问。
霎时间,上一秒还在号啕大哭的人儿,这一秒便被笑容堆满了整张脸。
为什么我的魅惑对主人不起作用?
伊芮丝扫了他一眼。
仿佛被一眼洞悉了心里的所有鬼念头歪主意,柯伦反射性地狡辩道:
我只是想更了解主人!
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伊芮丝:我的毕业典礼上,是神圣都的教皇在大神殿给了我祝福之吻。
说到她的毕业典礼,她收到的祝福之吻,伊芮丝的思绪飘得有点点远了。
那天,她压根就不想去那个什么见鬼的毕业典礼。
但身为她监护人的父亲那会儿还没有神隐,便用监护人的特权强压着她去到神圣都的大神殿。
伊芮丝本来以为给她祝福之吻的会是普通的小牧师,要是实在连小牧师都找不出一个的话,那大概率就是身为枢机主教的父亲亲自出马了。
毕竟曾经犯下辱神之罪的罪人,怎么配得到神的祝福?
可伊芮丝失算了。
最终为她主持仪式的神职,既不是随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牧师,也不是她的枢机主教父亲,而是已经从大众视线下消失了几十年的神秘教皇。
不过伊芮丝从始至终也没能看清楚教皇的模样,因为在进入大神殿之前,她被黑色的布条蒙住了眼睛。
有关于那一天残留在她脑海中的画面,只有被血色洗过般的天空和地平线尽头的血红残阳。
一直向前走,教皇大人在尽头等你。
大神殿的大门对她开启之后,父亲留在了外面,而是让她一个人一直往前走。
对于父亲的存在,伊芮丝一直相当叛逆,听到关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伸手就想摘掉蒙住眼睛的黑布条。
但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仿佛穿过了浓浓的大雾可传到她耳边时却是奇异的清晰。
伊芮丝,不要这么做。
彼时的伊芮丝瞬间停下了动作。
这不像她。
只是听到那道庄严又神圣,朦胧又清晰,明明不应该但确实有点熟悉的温柔声音,她反射性地服从了指令。
到我的跟前来。
伊芮丝没有摘下遮住眼睛的黑布条,但并不意味她肯动。
可能是她就是一副要做对做到底、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架势逗笑了教皇,伊芮丝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轻笑声近在咫尺,等伊芮丝想要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温暖的手牵起了她。
像是她成长的见证人,他牵着她、伴随她,缓缓前行。
踩在脚底下的明明只是大神殿的地砖,却恍然正迎着无数次的晨曦与星光,逆着冰冷的冥河之水,走过种满了荆棘和玫瑰的青草地,越过万水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