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终于回神,她压根就没发现自己刚才被锁住了,只是在本能地听从尹深的话,另一边的驯兽师则没那么好运,他已经被拽到了镜子前面,最先接触到镜面的脚仿佛融化了一般进入到镜子内部。
“啊——”
他剧烈地惨叫起来,那只脚不像是踩进了光滑的镜子,而是像是进入了绞肉机,接触面血肉模糊,红褐色的液体汩汩流淌下来。
已经获得自由的少女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她张口叫了一个名字。
但是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她毫不犹豫地冲向那个男人,跟镜子里的家伙争夺着这个人。
但是更多的褐色细线从镜子里伸出来,绕过了少女,牢牢捆住驯兽师。
而另外一条颜色更浅的细线,蛇一般地从桌子后面吐着信子探出来,重新缠绕上了少女纤细的脚踝。
“别看了……”李陵舟从身后抱住微微发抖的尹深,将他完全拉回来。
驯兽师的惨叫戛然而止。
但房间里反复回响着液体落在地上时,滴答、滴答的声音。
原来那些消失在房间里的人都是这样死去的。
他们是在睡梦中被拖拽走的吗?如果是那样,才会没那么痛苦,从而没有发出这样惨烈的叫声吧。
尹深侧头,他抓住李陵舟的手,睁眼便看到少女被拽向桌子后面。在最后的时刻,她向尹深投来了感恩的目光。
尹深懊丧地说道:“为什么要……她知道自己救不了他吧。”
过了片刻,李陵舟说道:“我也不能理解。不过他们两个应该是现实中认识的人。她在试图叫他的名字。”
是么?
尹深无力地想,可在这世界里,他们都是被剥夺了名字的人,他们身上披着别人的皮,没有人给他们解释过缘由,但他们只能向前。
“嘿嘿嘿嘿……”
它又开始笑了,带着双重回声,说道:“你们输了哦。”
像个小孩子,自顾自地开心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说道:“所以今天有人要被扔出城堡啦,这个权利是你们的!今晚十二点之前,我等你们哦!”
话音刚落,尹深手心里便莫名多了张金色的纸条,凭空出现一般。他打开看了眼,上面写着所有剩下的人的身份。
公爵、牧羊人、公主、骑士、女巫、游医、航海家、通缉犯。
不到三天的时间,他们已经折损了近一半的队友。
而他们连主线的苗头都没有找到一根。
“它让我们匿名投票。”
李陵舟说道,尹深脖子后面一凉,两人还延续着刚才的姿势,亲密无间地拥抱在一起。
“所以今天的游戏提前结束了么。”
尹深站起来,反手拉了李陵舟一下,说道:“我先出去跑个毒试试。”
其实也是有点受不了狭窄墙角里蜷缩的感觉了,他说完又想起来不玩游戏的大佬或许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又笑笑补充道:“要是我也被那东西勾住了,你会怎么办?”
他只是无心问了一句,然而才从墙角里出去,在外面伸了个懒腰,便听见李陵舟认真的声音:“敢勾你?我把它从王八壳里拽出来,看看谁的线更厉害。”
尹深感觉所有的镜子以及反光的东西似乎都微微震颤了一下,别说,一旦接受了那东西藏身在王八壳里的设定,它的震慑力顿时减弱了不少。
尹深回过头去,恰巧看到李陵舟眼角未来得及收回的凌厉的凶光,心里顿时猛地一跳。
而李陵舟却很快换了副神色,说道:“开玩笑的,如果心脏被弄死,我们所有人都要困死在这里。”
但尹深总觉得李陵舟第一句说的才是认真的。
他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大佬烦恼的事情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都胆战心惊地担心被心脏杀死。而大佬却在认真分析杀死心脏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可谓是走在钻研的最前线。
“不对啊,”尹深又说道:“上个世界的闵从,不就被我们给杀了?”
李陵舟解释道:“其实不算。第二世界的生死和你想的不太一样,‘人’死可以以鬼的形式存在,‘鬼’死可以以念存在,总之都不是彻底的死去。”
尹深又追问:“那怎么样才是彻底死去?”
“要抹掉一切痕迹,”李陵舟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想学几招防鬼?”
尹深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那倒也不必,我觉得不出意外,我是不会跟鬼有什么你死我活的恩怨的,哈……哈哈……对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见得多罢了。”
李陵舟云淡风轻地说道。但总让尹深觉得这份云淡风轻里好像不止那么简单,他从镜子齐刷刷停下的抖动里想着,难不成,李陵舟真弄死过心脏?
但这又是悖论,弄死心脏的人会被永远困在世界里。
幸好游戏是真的结束了,尹深在镜子前面差点做了套广播体操,确定不会再有细线跑出来,地上的一大滩血水的颜色正在慢慢变淡、干涸,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他们在卧室里看到的那摊污水的模样,然后再被侍女用拖把清理干净。
而少女的“遗迹”——毕竟已经不能用尸体来形容了——留在桌子后面,血泊里是一只镜面朝上的相框。
尹深后背上刚消失下去的鸡皮疙瘩又涌起,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么大一个人被拽进这样一个狭窄的相框之中是个怎样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