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恩斯这下是确定励琛铁了心要作妖。他瞥了一眼身边那“相逢喜悦”表情不达眼底的小孩,转而朝跟在他身后的护卫投去疑惑的眼神。
护卫自知要有此问,因此刚刚萨恩斯叫吃饭的时候也没退到旁边的桌子去。这会儿萨恩斯的疑问来了,护卫便低声回道:“小少爷前日从马上摔下来,伤未好全便星夜兼程,恐怕是身上难受了。”
萨恩斯挑眉,转过头来冷笑:“骑马也能摔?”
励琛也和他冷笑:“我照着它的质量、跃起高度、角度和距离算的落地压力,又按照它的蹄子面积算了压强,反复调整过才造出来的方晶。谁知我还没看到砸出来的风系魔法能不能托起马掌,它倒是先给我一副踩到坑一样地乱蹦,怪谁?”
这段话励琛说得高深莫测,实际也就唬一唬萨恩斯,用不着他全懂。果然,萨恩斯把话过了一遍,立刻拣对了重点:“你在实验隐蔽马匹行踪的事?”
这事还是萨恩斯先和励琛提到的。不过因为他自己也知道有点异想天开,因此就当时的状况来说也不过是一句感慨。谁知励琛居然放在了心上,现在还到了实验的地步,就是实验的时机不太对——当然,就算励琛是故意放在这时候,还放任了这个结果,萨恩斯也没办法。
这种“我遭这罪还不是为了让你开心”的手段,萨恩斯真是习惯到无奈了。毕竟面对一个全心向着自己,总是想方设法帮助自己实现目标——尽管邀功手段十分作妖——的人,任谁也没办法保持着严肃批评绝不原谅的态度。
励琛恶心萨恩斯也够了,恢复了他的正常状态:“完全失败,马匹太容易受惊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任重道远啊。”
萨恩斯道:“交给那群炼金术师研究去,你费什么力气瞎折腾。”
励琛原本想回“我就是炼金术师”,又觉得这么和领导顶嘴不太好,干脆不吱声了。
萨恩斯看小孩似乎是同意了自己的话,便转头朝旁边的女官递去一个眼神。女官心领神会,立刻从萨恩斯的右手边撤到励琛的左手边,开始伺候励琛吃饭了。
励琛虽伤势无大碍,可方才被人流来回挤累得慌,因而吃起饭来也慢吞吞的。到了后半程他看萨恩斯只是可有可无地状态夹菜吃两口,意识到自家领导已经吃完且在陪吃,顿时加快了进食速度。
萨恩斯察觉小孩的动作,倒是直接放下了餐具:“不着急,慢慢来。”
励琛应了一声,速度不减。
萨恩斯笑了笑,也不再阻止他,只是伸出手掌隔衣贴在励琛后腰,光系治愈术带来的暖流从掌心处转遍励琛全身:“具体伤了哪里?”
励琛咽下最后一口,怡然擦擦嘴:“皮外伤,看着严重罢了,没伤筋动骨。”
他又不傻,真掉下马了还不知怎么保护自己?在领导面前“撒娇”是一回事,保证自己的安全就是另一回事了。
萨恩斯的看他的脸色不似作伪,想了想,转向女官道:“你在这等护卫队的其他人,安排好之后再来和我说。”
励琛已经在基兰休息了一晚才出来找人,今日出门时只带了四人,留了两个在之前的休息处。方才进门后有两个护卫转身又出去,就是为了回去叫自己的队友。
女官正把干净的手帕递给励琛擦手,听了萨恩斯的吩咐立刻应是。
“至于你……”萨恩斯又看回励琛,率先起身,“过来。”
励琛半点疑问没有,乖乖站起来跟在萨恩斯后头上楼回房。
因为只是出来看场演出,萨恩斯也并未带很多人,只按照“普通”的“买得到公演票”的商贾地位配备了几个护卫和一个女官,管家医生之类的通通没带。不过按照萨恩斯的本事,应对普通外伤还是绰绰有余的。因而一回房,励琛就在萨恩斯略带意味的目光下自觉脱了外套,只着一件短袖长衫凑近去“求”治疗。
先前吃饭时萨恩斯就给他用治愈魔法转过一圈,现在看手臂上裸露的外伤,果然愈合趋势良好,只是还能从其覆盖面和颜色看出摔马时的惨状。萨恩斯捏着小孩的手腕来回看了看伤口,指尖骤然亮起纯白的光点,然后伸到伤口附近贴着。原本还是结痂的伤口快速生出新的肌肤表皮,不一会儿就已然完全恢复如初。
萨恩斯撤掉光点:“还有哪?”
励琛默默指了左脚膝盖。
萨恩斯往边上递了个眼神:“坐。”
励琛依言坐了,又自觉把左腿裤脚翻起来——幸亏是宽松的裤子——直到膝盖上方,完全露出伤口才停止。他可不敢让萨恩斯蹲下来给自己疗伤,于是又转了转身体,将左脚几乎贴到旁边的椅子上,以便让萨恩斯坐下后方便治疗。
萨恩斯果然在他左边坐了,目光停在小孩左脚脚腕的金属圈上,几秒之后才挪开,把聚集了纯白光点的手指凑到励琛膝盖边上。
励琛的生长速度虽缓慢,但到底从一个儿童成长为青年了,金属圈的存在也越发令人担忧。骨骼的生长使得金属圈的余裕越来越小,只怕会有一天因勒紧脚腕而影响励琛的活动,甚至影响他的生长发育。然而这么些年下来,稀有金属轮番上场均以失败告终,励琛骗了洛克那把大剑试过也无法传来喜讯。金属圈一日不除,励琛就一日无法解除担忧。
萨恩斯还依旧疑虑着这可能是某个奴隶主的标志,因而除了担忧,更多的是对莫须有的“被觊觎”感的不爽。励琛知道自家上司的领地意识有多强,却也不敢明说这肯定不是奴隶脚镣。万一他说得太肯定,萨恩斯怀疑他知道这个金属圈怎么来的、谁打得开,这上哪找理由搪塞领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