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殿下。”励琛躬身行礼,略显低哑地回道,“即使不愿意用我的死脏污了殿下的脚边之地,我……也希望能在死前再看您最后一眼。”
萨恩斯一听这话,就知道励琛要开始出幺蛾子了。纯白之色的三殿下被这种表达“至死不渝”的暧昧腔调磨了这么多年,早就隐约生出认输的势头。倒不是说这就是他的软肋,而是励琛在说类似台词的时候,当下的境遇总是能微妙契合上,导致三殿下一时间只能被噎住。一开始只是因为萨恩斯觉得小孩确实拼命为自己提供了很多助力,不该彻底寒了他的心;到现在,萨恩斯却是已经被迫习惯了。
比如现在,萨恩斯一听励琛的嗓音,加之说完后捂嘴忍下的咳嗽动作,三殿下也只好放下笔:“别演了,受伤就坐下。”
励琛见自己的苦肉计被拆穿,也不尴尬,往前几步就在萨恩斯面前坐下了:“我们截获了准确的消息,说是有结出魔晶的魔兽闯到撒弥尔中区,所以才临时决定去狩猎魔兽,耽误了一段时间。魔兽已经交给商会拍卖,我看过估价,还不错。等拍卖完拿到这笔钱,神殿的工程就能提前完成,也不着急让晶矿大量出产了。”
“狩猎魔兽,你去凑什么热闹。”萨恩斯再想发脾气,这一句为了捞钱给他建神殿的话也能把他噎回去。本来还想让励琛别为钱的事想一出是一出,但听他说话的嗓音还是有些吃力,再多的脾气也只能化为无奈:“滚过来。”
励琛笑嘻嘻凑到桌边伸手出来,萨恩斯摁住他的手腕内侧,一股光明系的治愈力量缓缓流进励琛的身体,顺着经脉转了一通,顿时让励琛舒服不少。励琛收回手笑道:“我好歹也是以佣兵身份出任务的,难不成还叫其他人先送我出来再去找魔兽?”
他十六岁——当然是他自己设定的十六岁——就挂上了佣兵资格,但直到最近才完成了一个两星的任务。鉴于他是个魔法和体术都不怎么得力的炼金术师,这个两星任务还是出动了其他人才圆满完成。
萨恩斯说道:“但你又把情报组的人甩了。”
励琛一听这事,标准的道歉三步走马上来了:“我确实考虑欠周。擅自行动会令情报部门为难,更可能使您的决策产生误判。我下次一定仔细斟酌其中利害,争取向您汇报之后再行动。不过,这次的情报组居然让新人来跟我练手,我也是实在没办法配合的时候才脱离的。”
前面说那么多都是铺垫,最后说情报组用新人才是正题。萨恩斯知道励琛说话的套路,刚刚也从情报部门了解过他们的说法,因此责任问题还是能分清的。想来想去,还是得在励琛的组内部放两个专搞情报的,省得一溜出去了就整天抓不着。
励琛还不知道萨恩斯要直接在自己身边装“监控”了,只和萨恩斯说事:“按照目前的进度,神殿在今年就可以落成。维金斯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一说到这个,萨恩斯的表情就变得似笑非笑:“他很不满‘黑天鹅’编制在神殿的守卫中。”
励琛将领花上的徽章取下来,搁在手指间把玩,黑天鹅的图像在他手中翩跹而动。萨恩斯的话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依旧不令人愉快:“我知道了,我有空去看看。”
萨恩斯瞥他一眼:“通知他而已,难道还等人去劝他点头?”
维金斯即使已经从佩萨毕业了两年,依旧无法脱离“猪队友”的身份。他的窥伺技能已经基本掌握,只要是没保护结界的地方大多能看到,不过此事挺费精力,没办法常态使用。除此之外,维金斯的其他魔法成绩平平,在佩萨来说勉强能算中间水平。然而就算是这么普通的身手,他的双眸颜色也能在二十岁时开始明显变浅,励琛不得不服——他到底浪费了多少天赋!
在佩萨的几年里,维金斯的个人能力不见得多对得起当初的免试名额,给人的感觉上倒是有了很大突破。他留着银色的长发,只穿浅色——更多时候是银白灰为主色调——的长袍,一柄几乎与身高等长的法杖很少离手,法杖顶端用星形架构扣住一颗白色的魔晶。他克制住了咋咋呼呼的习惯,待人接物时也逐渐变得稳重和善,嘴边常常挂着释放善意的微笑。
在这种情况下,“黑天鹅”就成了维金斯十分不愿意接近的组织。“黑天鹅”的人其实并不多,维金斯也没见过这些人,但不妨碍他总是听到“黑天鹅”手段狠戾的传言。事实上,与其说“黑天鹅”狠戾,倒不如说它使目标达成远远先于助人为乐。维金斯听多了传闻,判定“黑天鹅”是影,是光明实在无计可施之后的最后备用手段。身为一心向往光明的他,自然不希望“黑天鹅”的靠近。
他并不知道当年的瑞格塞拉已经逃出撒弥尔,摇身一变成了励琛。连“黑天鹅”的名字,都源自他每次和萨恩斯写信时候的标记。
维金斯的行为在励琛眼里,不过就是一种模仿,对纯白之色的模仿。维金斯理所应当地向想象中的纯白之色看齐,其所作所为,与当年夏罗为了成为真正的贵族而摆出来的姿态是一样的。没有实力,表面功夫再多也是空中楼阁,萨恩斯信任的手下们基本都不把这个不成气候的家伙看在眼里,更别说听他的吩咐。当然,维金斯本人是察觉不到的,因为萨恩斯要笼络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维金斯这样一根筋的角色只会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更别说最近,这位纯白之色对他的“宠爱”简直到了极限——一座神殿正在为维金斯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