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琛不回听不听话的问题,只说自己愿意为萨恩斯奔波涉险,倒是侧面描述了一遍这回的事态。萨恩斯知道他又要装可怜,不乐意看他故伎重演,冷冷斥道:“听而不施,不如废人。”
话才出口,励琛果断跪了,实际意义上的跪。这话含义可怕,可不能让他再有时间生出“有这么严重吗”的疑惑来。少年跪下的同时也没闲着,从怀里一掏就捧出一叠纸来:“有违主命,罪无可赦,愿戴罪立功!”
萨恩斯说出斥责的时候自己都顿了顿,励琛那噗通一跪更是把他的懊恼又勾得明显了一分。他最近整治塔丹手段狠厉,同样意思的话说过不少,但从未有过这样的悔意。励琛是有错,但“不如废人”这话,实在过重。萨恩斯一面恼自己在励琛面前又刹不住情绪,另一面也烦励琛的“没脸没皮”——跪这么快,这话想圆都圆不回来了!
励琛自己是觉着萨恩斯的话重,但即使上司是在迁怒,还能叫他把发出来的邪火收回去么?何况如若是真的迁怒,指不定事后能从这位殿下手里捞到什么好处。
萨恩斯沉默了好一阵。励琛眼皮一抬,看那白袍青年僵着脸不说话,心下了然。于是化为贴身小棉袄,要给领导台阶下。他捧着那叠纸装模作样地膝行了两步:“这是独狼营地的地图……”
萨恩斯原本还在因自己而发闷,忽而见励琛悄然瞧他,而后又做出这么戏剧化的动作,简直被气乐了。再看少年还要慢吞吞往这边爬,萨恩斯冷笑道:“还不起来,赖在地上撒什么泼?”
傲娇。励琛在心里给萨恩斯的行为盖了戳,终于收整了自己的态度,顺着领导的话站了起来。
励琛把在独狼里勾出来的事儿都大致给萨恩斯过了一遍,除却两件——一是阿克耶的真实身份,二是自个儿吞了魔力凝滞剂还能使用魔晶的事儿。阿克耶的身份倒不是藏着掖着,连励琛自己都拿不准的故事,还是不要拿出来混乱小殿下的好。至于调用咒语,反正现在魔力凝滞剂的效用已经过期,这种看起来就不是正派传承的技术还是妥妥瞒着罢。
饶是他的口才再好,说得再笼统,一遍下来也已经快要天明。萨恩斯接收了庞大的信息量,自然是满肚子疑问,但却不会在这时候一股脑问出来。励琛的描述方式,显然是已经打过腹稿,逻辑上没有大问题,一些细枝末节也没必要当下就知道答案。青年殿下决定先自行理顺故事梗概,日后再逐渐补完,“丰富情节”。
注意力从铺在桌面的地图挪开,萨恩斯扫一眼已经蒙亮的窗户,转回头看正在喝水的励琛:“你……往后是什么打算?”
问题虽然出口了,但励琛并不相信这位殿下对自己的行为一点预判都没有。于是放下茶杯,少年走回桌面:“全凭您的吩咐了。”
说得好听。萨恩斯撩起地图的一角一掀一盖,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卖几年身给军部,不见得全是坏事。你之前不是打过同期生的关系?”
励琛听对方用这么“市井”的语言说话,难得也被噎了一下:“是打过交道,但形势赶不上变化。我如果还用原来的身份回佩萨,只怕没两天就被独狼毁尸灭迹了。”
萨恩斯似笑非笑地眺了他一眼:“可你就这么把夏罗光明正大地放出来了。”
励琛带两人逃脱之前,借着晶矿的能源便利发动过大范围的土系魔法,说白了就是把矿井震塌过。他当时叫阿克耶,就是为了将矿洞的布局问清楚。独狼独立开采矿山这么些年,不能公开拉拢技术和人力,自然不可避免地存在很多安全隐患,以前也发生些事故。励琛在阿克耶的指导下动手,为了就是最大程度地搞破坏,把整个矿洞都破坏得难以修复了才好。
不为别的,就为了掩盖已经有人逃脱的事实,传送阵更不能暴露。
只要清点人数,或是到一号矿道转一圈,是个人都能察觉异样。所以除了要封住一号矿道,最好是所有人都逃不出来,混乱的时间越长越好。如此一来,夏罗那“趁乱逃出”的口供也算是对上“事实”了。
只不过这么做,不可避免地会造成很大伤亡。励琛虽自认拿捏得了萨恩斯的接受程度,但调用咒语和罔顾生命,还是让他没和这位纯善家族的殿下说出实情,只道是矿道发生一些事故趁乱传送出来的。这种说法和事实接近,就算萨恩斯用上言灵,也有扛过去的机会。至于剩下的知情人,夏罗被上了禁言契约,阿克耶被下了言灵,只要励琛自己不松嘴,还真不怕泄漏——至少是在短时间内。
现在萨恩斯没对逃出过程提出疑问,不能说是他相信了,只能说他选择“暂时接受”。如果这位殿下真马上信了,励琛还要狐疑自家主人有无被换过芯子。
无论如何,励琛现在需要回答的只有眼前的问题:“夏罗背后有岩鹰,不至于死那么快。”何况他们本来就有旧怨,债多了不愁。
萨恩斯嗤笑:“怎么,岩鹰保得了夏罗,我保不了你,是吗?”
是啊。励琛心地默默应了,嘴上却回:“不敢劳殿下费心。”
萨恩斯把地图折起来,低笑道:“再说废话试试?”
这位殿下保个人是不难,但励琛又不是维金斯,怎么可能蠢到叫他明面上为自己出头?励琛赔笑道:“殿下,借我变形药剂呗?”
萨恩斯睨他一眼:“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