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说得没错,从顾深的新家到顾氏本家一路上确实是路远颠簸。
他们这一家四口自巳正之时出发,未时初刻才晃到了顾氏本宅的门前。
顾氏的本宅是座将近百年的老宅院,听说是顾南亭的祖爷爷逃荒到此,遇见了家境殷实的祖奶奶。
祖奶奶的父母膝下无儿,顾南亭的祖爷爷又肯上进,于是便让二人做了亲事,家中大小事情由顾南亭的祖爷爷打理。
二人所生的后代,则要随祖奶奶的家中姓高。
三代还宗后到了顾南亭的爷爷辈,才有一支重新改回了顾姓。
顾深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多少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顾南亭的祖宗该是个商业奇才,不想竟是给人家做了赘婿。
顾方氏拉着丫鬟翠翠,以及小儿子顾南舟并几房拜年的远亲早早便迎在门口。
马车停稳,一帮等门的小厮立刻迎了上去。
顾深先从马车上探头,对着那些迎门的小厮吩咐道:“你们几个,把车上的东西搬到府中,小心别磕碰了。”
说完,这才拉着苏晏的手从马车走了上下来。
顾深头戴银冠,衣着考究,手中提着的红包袋子一看便知份量不轻。
苏晏那身光滑如缎的狐裘晃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就连赶车抱狗的小童都穿着与小少爷顾南舟同等面料的衣袍。
迎门的小厮从车上搬下来的东西一样接着一样,不是上等丝绸,便是山参灵芝,没有一样是不值钱的。
顾深轻挽着苏晏的小臂,在穿梭的小厮中间迈上了台阶,与那乐得仿佛一朵鲜花般的顾方氏行了个礼:“母亲大人在上,新岁安康。”
“安康,安康。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母亲都盼了你许久了。”顾方氏合不拢嘴的笑着,说罢又拉着顾深与身后的几家亲戚拜年。
那些亲戚中无论长辈还是平辈,没有一个不对顾深赞赏有加的。
这些亲戚里有顾南亭原本认识有过一面之缘的,也有的干脆见也没见过。
都是听闻顾南亭时隔数月发家致富的消息赶过来蹭头彩,打秋风的。
顾深这一副派头摆下去,当真一点儿不浪费,凡是见了他的都另眼相看。
谁也不敢在此时提他当初是被打断了腿,赶出家门的事情。
顾深挽着苏晏挨个与那群人拜了年,转头又掏出一把红包放在了顾南舟手里:“舟儿,给大哥拜年。”
八岁的孩子见了顾南亭,捧着一包银子,仰头撅嘴脆生生的答道,说完扭头就跑:“不拜!”
顾南舟关键时刻掉了链子让顾方氏的脸上很挂不住,张口想骂一句,又想到当下亲戚太多,只能强忍着怒火给顾深陪着笑脸:“这个孩子,让我惯坏了,亭儿你别介意。”
“无妨,他是我的亲弟弟,他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他的。”
第21章
这是顾深第一次以顾南亭的身份回到顾家本宅。
脑海里虽然有原主顾南亭的记忆加持, 但依旧还是对一切都抱着几分初见时的期待。
顾方氏亲切热情的招呼着顾深与苏晏朝布置隆重的厅堂上走。
厅堂内,已是宾朋满座。
在座的亲戚顾深能凭着顾南亭的记忆认出来的并没有几个。
左手边上一个身穿夔纹员外裳,身宽体胖的男人是顾南亭那个极不争气的二叔, 顾宇夏。
顾宇夏年轻时的名声并没有比早先的顾南亭好上多少, 早早败完了所分家的家产, 带着一家老小毫不客气的啃着大哥和大嫂。眼下大哥大嫂虽已亡故, 他倒依旧恬不知耻的赖在内宅, 甚至还曾放话如果顾方氏深宅寂寞,他愿意替死去的大哥好生照顾这个继室还有那未成年的儿子。
顾南亭自小的时候便对这位二叔无比厌恶, 如果不是为了他, 母亲也不会早早的贴光家中带来的嫁妆, 以至于顾南亭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从亡母那儿分得的东西只剩下一间破屋和两亩薄田了。
顾宇夏旁边另一个与顾方氏年纪相仿的男子,穿着青灰色的长衫, 大冬天的手中还把玩着一柄折扇。
这人便是顾南亭的三叔, 顾宇秋。
顾宇秋同自己的父亲不是一母所生, 关系反倒处得比亲生的二叔还要好上三分。
顾宇秋也算是个做生意的好手,起初兄弟三人分家时他只分得了三家铺面, 经过数年经营这三家铺面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十三家。
顾南亭对顾宇秋的印象还算不错, 但并不似少年单纯的顾深却轻而易举的看穿了顾宇秋与顾方氏之间那种尽力遮掩的暧昧。
顺着厅上的座次再往右看,另一边的正位上坐着个年约四十的方脸男子。
男子面如红中, 方口扩耳, 穿着紧窄的衣袍,浑身上下都弩着结实的肌肉。
此人名唤方多, 是顾方氏的母家哥哥。
顾方氏母家是做皮毛生意的,男丁生来便要学着进山狩猎,所以每个男丁似乎都是这般五大三粗的样子。
顾深在厅前环视一周, 在顾方氏的带领下一一与这些人行礼拜年。
“二叔,三叔,新岁安康,大吉大利。”
“好小子,你倒是出息了,个子也长高了嘛。”顾宇夏憨粗的大手拍了拍顾深的肩头:“怎么样?开了年还想做什么生意啊?”
“二叔说笑了,侄儿不过是出门在外,讨个生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