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骏达欲哭无泪,心想大佬我错了,您能别割我外袍了吗,我出门也没带几件换洗的衣服,这眼瞅着都快变成碎布片了……他这一走神,空中悬浮的一枚雪花突然加速旋转,擦着他的耳根切过。
寒意森然。
几缕发丝悠悠飘荡,坠落在地。
“太弱了,”季初晨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就你这样子,也配说是一波流?”
白骏达牙关紧咬。
对方的眼神突然令他感到无比熟悉,在餐馆中玩闹度日,导致已经有些淡忘的感受如潮水般再度涌来——
不,其实他从没淡忘过,否则这一刻就不会如此清晰。白骏达眼前浮现白修岳不屑一顾的眼神,老爹挥舞起拐杖,还有再往前,书院中嘈杂乱耳的嘲笑声……
仿佛他心中有一根弦,突然被极轻地波动一下。
旋即风起,波澜生。
白骏达支着膝盖,勉强从地上站起来,站得笔直,抬手抹了把满脸的汗,抬头望向前方的季初晨。
雪花从他面前飘过,无声无息,精致又危险……
白骏达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尝试着操控风刃,像雪花一样悬浮,飘荡,融入天地气息,融入穿过峡谷和山峦的风。
这一尝试,便出了神。
而季初晨的雪花也不再飘落,而是悠悠然飘在空中,冰晶融化又凝结,千变万化在白骏达面前如画卷般展开——赫然是一道神妙的法诀。
看着夜幕下突然僵立不动的白骏达,季初晨唇角上扬。
“还算有点悟性。”他轻声道。
车允文在旁边看着,低声赞叹道:“季兄,没想到你如此博学,竟然能这么快就找出一门适合白骏达的道法。”
而且以如此生动鲜明的形式,将道法拆开了在对方眼前演示。
白骏达所以为的,每一次雪花切割外衣、擦过皮肤,其实那些道则都悄无声息融入在了里面,季初晨是一遍遍地在向他展示这门道法。
准确的说,是一门剑法。
化风为剑,御风而行,随风潜入夜,杀人细无声。
是最适合白骏达的剑法。
季初晨听了他这话,反而低低地笑了。
“你可别胡说啊,”青年好整以暇道,“我什么都没教他,是他自己从我的招式中学到的。”
车允文顿时了然:“明白,明白。”
他也是出身名门大宗,自然知道这样精妙的道法是不允许外传的,可若是有人“天资聪慧”,从门下弟子的对决中自行学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露出微笑。
夜色已深,风声更浓。
……
第二天清早,白骏达恍然从入定的状态中脱离,顿时感觉天地清新空阔,草木葳蕤,五感带给他的感觉都与之前不一样了。
他唤出风刃。
风刃异常灵动,宛如活物,化作细丝亲昵地在他胖乎乎的指尖缠绕。那丝线无影无形,唯有白骏达这个持有者才能察觉——前提是他将气息隐藏得够好。
季初晨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恭喜你,炼气期就能感悟道则,说出去也是栖霞界独一份了吧。”
白骏达呆愣。
他、他这算是感悟道则了?
他的悟性有那么好吗?!
其实这些都离不开悟性酱油的功劳。
只是悟性酱油与其他的灵材不同,不会平白无故地助人提升修为,它会在食客体内积蓄力量,静静等待突破、感悟道则、学习功法等重要时刻,在最关键处爆发,予以对方助推之力。
白骏达天天吃郁小潭做的菜,这股力量早不知在体内积蓄了多少,如今尽数引动,竟是助力他领悟了少许道则。
只是酱油的真正妙用,如今的白骏达和郁小潭都尚未摸清,就连季初晨和车允文也是隐约地察觉一点,并不能下定论。
此刻操纵着指尖银丝,白骏达欣喜若狂,美滋滋地想就算天才如白修岳,离家的时候好像也没领悟道则吧?
果然不能妄自菲薄,我老白家出人才!
美滋滋地把玩着风刃,白骏达问道:“我这算是什么道则?”
对面两人愣了片刻,季初晨若有所思道:“二手道则……”
白骏达:“……?”
车允文莞尔道:“你是从季兄弟的道则中有所感悟,不曾领悟天地道法,所以说这道则是二手的也正常。毕竟不是完整的法则,只能说是道则的雏形,是季兄的剑意化身。”
白骏达懂了。
简而言之,就是这“雏形”道则是季初晨融会贯通之后,掰开来强喂给他的。纵然如此,他也只是学了个囫囵吞枣,远远不如季初晨的境界。
……但这也勉强算是道则吧,是道则就很厉害嘛!白骏达心大,才不管这东西来源是什么呢。
不过他心底隐隐也感到十分震撼——连挥出的剑意都可以勉强当做道则来用,季初晨本身对于道则的感悟,又该有多深、多强?
对于季初晨来说,既然白骏达有所感悟,这一夜的特训就没有白费。他又叮嘱了白骏达几句,旋即和车允文一起,带着仍心怀忐忑的小胖子回去吃早餐。
早餐郁小潭早已热好,是一碗皮蛋瘦肉粥。
肉丁糜烂柔嫩,蘑菇撕成小块,入口香滑柔软,几片鲜绿惹人的青菜飘在上面,宛如数叶扁舟,皮蛋则是舟上穿着蓑衣的船翁,撑着小舟摇摇晃晃,便将香味和暖意送达了胃,送入人心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