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六岁为止,容烟柔一直教导他。
这一刻,容雪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隔开数年,从十六岁到十九岁的三年,他再也没有去过地下室了。
他一直庆幸自己并不是抚愈师。
今天,这一刻,他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他想下楼去看看。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踩在了下楼的阶梯上。
寂静的别墅内,脚步声咚咚,显得格外明显,昏暗楼梯间的声控灯自动开启,昏黄的灯光照亮前路。
走下蜿蜒的阶梯,他停下脚步,入眼的是冰冷的金属门。
他知道,只要他再朝着前方走出几步,当他的手碰触那一扇金属门,门上自带的感应设备会确认他的身份,对他进行身份扫描识别,如果……
直到现在为止,容烟柔给他开放的权限还没有被删除的话,理论上,他是可以进入里面看看的。
他踏步上前,当他的手即将碰触门时,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又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就和过去无数次一样,他在这一扇门前往返无数回,却从来没有进入这完全未知的世界。
那就好像是一种不详的预警。
一方是地下室小小的被封锁住的空间,另一方……
则是瑟安神殿。
不同的地方,却微妙的有着异曲同工之感。
容雪清在原地站了足足半个小时,目光一瞬不顺地盯着金属门。
半个小时后,他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七月夏季的闷热感挥之不去。
他知道,家里所用全都是源自于两个姐姐,所以在拥有自食其力的能力之前,他一直过得
非常节省。
他进入浴室,打算冲一个澡。
打开浴室门,他正对上的就是镜中的自己。
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龄,一头略长的黑发散乱遮住大半张脸,脸上戴着厚厚的框架眼镜,让人看不清他的五官。又或者说,厚重的框架眼镜让他显得非常不显眼。
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同胞所出,他和两个姐姐外貌非常相似。
大概是在七年前,二姐看到他,忽然就生气了。
当时的容雪清是茫然的。
二姐容烟河右手高高地抬起,想要打他一巴掌,不过,长姐容烟柔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腕。
容烟荷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瞳染上微红,胸口剧烈起伏,她目光愤怒地看着他。
容雪清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容烟河为什么会生气?
其实,现在想来,对那个时候的容烟河来说,他的存在对她而言就是不公平不公正。
当时长姐在,爸爸妈妈也都在。
别墅大厅显得一阵窒息而沉默,所有人都看着容烟河,但是没有任何人指责她不恰当的行为。
容烟河看着他,说:“阿清,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们一起出生,为什么你可以一直在爸爸妈妈身边?啊?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是抚愈师?为什么你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为什么你不需要被自己的五感所折磨,为什么……”
她问了他无数个为什么,容雪清却什么都无法回答他。
容烟河将被容烟柔握着的手腕抽回来,她冰凉的手轻轻抚上容雪清的脸颊,询问:“阿清,我们除了眼睛的颜色不同外,我们几乎生得一模一样,但是,我们的人生却截然不同。”
“阿清,每次看到你这张脸,我都感觉到命运的不公,你说对吗?”
容雪清无法回答容烟河的问题。
很多时候,他其实觉得很奇怪。
他能明确地感觉到,二姐是不喜欢她的,但是……
很奇怪的地方在于,容烟河叫容烟柔时,她会直接叫她的名字“烟柔”,听容烟柔说,她叫其他朋友的名字时,也会叫对方全名,唯独对容雪清时,她会亲昵地称他为“阿清”。
甚至在许多时候,她会故意和他处于同一个空间,哪怕容雪清试图避开她,也会被她追上。
原因不明。
容烟柔私底下悄悄对容雪清说,容烟河应该是非常喜欢他的。
对此,容雪清完全不相信。
这件事后,父亲和母亲分别找他聊了许久。
他们说,他们是愧对两个女儿的。
母亲握住他的手,最开始对他说,阿清,只有阿河回家的那三天,我希望你尽可能不要从房间里出来,对阿河而言,她看到你就会痛苦。
容雪清照做了。
但是,就好像是自虐一般,当容雪清选择将自己藏起来时,无论他躲藏在任何一个地方,容烟河总能将他找出来。
在几次后,母亲握住他的手说,阿清,对阿河来说,看到和你极度相似的脸,对阿河而言就是伤害,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是你可以……
把你的脸遮起来吗?
其实很简单,这是一个假发,或者厚重的刘海加上一个眼镜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容夫人对他说,只有在容烟河回家时他这样做就可以。
他生得和两个姐姐实在是太像了。
在容烟河十四岁那一年,她以抚愈师的身份进入娱乐圈,成为了帝国家喻户晓的明星。
在少年期,几乎可以说,除了瞳色外,容雪清的五官和两个姐姐生得一模一样,被诸多人错认成容烟河后,他就已经开始有意识地遮住自己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