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不及喜极而泣,就发觉不对:“母亲?”
墨提斯静静地坐在原地,像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木偶,雅典娜的呼唤都没有令她产生任何反应。
卡俄斯的心神动摇给了宙斯喘息的机会,他的嘴一恢复自由就开始痛骂墨提斯:“你有什么用?每次到了关键时候,就只会说些不知道、没办法,你算什么原始智慧女——呃!”
雅典娜狠狠踹了宙斯一脚,焦急地围在母亲身边试了好几个办法:“为什么会没反应?赫斯提亚,你告诉我的,你说宙斯派人去请你,很可能是我母亲的主意……”
“但那是宴会之前的事……”珀耳塞福涅经历过两世严酷,更亲身反抗过命运,此时听完赫尔墨斯单独跟她补上的来龙去脉,多少根据墨提斯的反应猜测到了些真相。
她轻轻叹息:“你们就没想过?宙斯一直都有墨提斯为他出谋划策,又怎么会连赫尔墨斯的欺瞒都看不穿?每一次你们造反他都察觉不到?我猜测,这大约是墨提斯在他体内早有察觉,有意隐瞒。”
珀耳塞福涅抬了下手:“其实在很久之前——就是我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时候吧,曾经对墨提斯的故事产生过疑问。好比为什么原始智慧女神躲避宙斯追求的办法,就只有靠双腿逃跑?后来想来,那大概都是命运的操控。”
“我们都能猜到的事,我很怀疑墨提斯作为原始智慧女神,会不会早就有所发觉,多少对命运的存在有意识。”
“所以这一次,雅辛托斯上奥林匹斯山,众神齐聚,墨提斯很可能是预料到你们要对宙斯出手,但这么多年的经历又告诉她,命运不可能纵许宙斯被推翻,很可能到最后会强行驱使她掉头对付你们——就像赫斯提亚、赫尔墨斯在战斗中拖后腿一样。”
“她不想成为宙斯的武器,唯一的办法……”
就是彻底毁掉这柄利器。
这是唯一的可能,毕竟按照赫斯提亚所说,墨提斯给她捎信,分明有一部分自主意识,但此时墨提斯却连雅典娜的呼唤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不能——她不会——”雅典娜几次起头想反驳,都想不出能反驳的论据。
她以为自己成功了的。
她以为这千万年她蹒跚走来,终于能走到尽头的。
这难道又是什么命运的戏弄?让她在苦熬后品尝到希望,又在即将触碰到前彻底打碎。
“……”雅辛托斯勾着卡俄斯的手指,犹豫片刻,清了下嗓子,低声试探道,“墨提斯应当恢复神智,重获原本就应当拥有的自由。”
金色的泪滴落下,无数璀璨的丝线划破夜色沉沉,汇织成光明的河流。
有人在金线下痛苦哀嚎,失去神格后终结了罪恶的一生。
有的人缓缓抬头,无神的眸子被金光照亮,智慧的神采注入枯涸的死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很长时间以来,命运之线对于知情者来说,都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它代表了戏弄、嘲讽,代表了人生中所有的不幸,代表了每一次午夜梦回醒来时的满身湿汗,还有憎恨或无声的落泪。
但这一次,她们却在金光中看到了希望。
“母亲!”雅典娜丢弃了战斗女神的矜持端庄,惊喜而短促地叫了一声,将微笑抬头的墨提斯拥入怀中,“我差点以为——算了,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是,恭喜。”赫尔墨斯幽怨地从桌下钻出来。
刚刚金线来时他就感觉不妙,滚进桌底还是没躲开:“有人在意一下我和赫斯提亚吗?还有德墨忒尔?我们的神格没了,现在怎么办?”
没有人理他。大家都围在宙斯与赫拉的尸体边,冲着飘出来的两条弱小无助的亡魂指指点点:
“真可笑,他们居然还有灵魂?我总觉得他们的心早该烂透了,像这样的神不配有灵魂。”
“换个角度想,这倒也公平。在他们手上丧命、受尽折磨的受害者多了去了,哪是死一回就能赎罪的?那也太轻松了。”
“对,赫尔墨斯呢?把他们的亡魂送进冥——哦。”
议论到这里,众神才重新关注到赫尔墨斯的存在,纷纷回头。
赫尔墨斯眼神哀怨,刚想卖个惨,指责大家对他的不关心,损友阿波罗就哈哈大笑,大步走过来,眉飞色舞地哐哐拍他的肩:“挺好挺好。我早就在等这一天。”
“??”赫尔墨斯还没来得及表达震惊,阿芙洛狄忒也眼神一亮,跟着凑过来:“哎呀,这可了不得。我们雅辛两辈子拼死拼活,千辛万苦替你摆脱命运的钳制,你是不是也该有所回报啊?”
提到这个,大家可就又有劲了,尤其是那些神殿曾经历过一轮强盗……不是,雅辛洗礼的神明,顿时七嘴八舌开始替赫尔墨斯列谢礼清单。
羊毛不出在自己身上,不仅不疼,反而越薅越快乐,阿尔忒弥斯甚至言辞凿凿地表示:“这种恩情是用物质能偿还的吗?肤浅!赫尔就应该跟我们一样,也要发自内心地、尽心尽力地帮雅辛干一段时间的苦工。”
真的勇士,不惮于将真实目的直接说出来,众神停顿片刻,忆及过往经历,纷纷点头:“对对,是这样。”
“还发自内心?”雅辛托斯都觉得好笑,“你们说这话,心里都不虚吗?”
他看了眼满脸震惊的赫尔墨斯:“而且,我没什么能用得上赫尔的地方。真要说,其实我更希望德墨忒尔能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