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光秃的隆起肉根与蝴蝶骨相连,偶尔随着小姑娘的动作微动,就像……就像下意识地扇动,好像还能飞起一样。
小姑娘咬着笔杆冥思苦想,片刻后才意识到雅辛托斯的目光,顿时受到刺激似的猛然弓起脊背,嘴角咧开,龇出威胁的神态。
背后的那两个肉根跟着移动,倘若原本长在上面的双翼还在,此时大约应该会炸着羽毛展开,或许配着背光,会有几分圣洁。
可惜,不会有这样美好的景象了。
“你会飞?谁折断的你的翅膀?”雅辛托斯没被小姑娘的色厉内荏吓到,他的目光在那对丑陋的肉根上逡巡,微微撑起身,“你不记得?你……”
小姑娘的眼睛都睁大了,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羽翼,她松开扒着船的手,在水中急切地甩着尾巴打转,试图看清自己背后的模样,但怎么转都看不见啊:“嘶!嘶!”
鬼船被小姑娘的尾巴甩起的浪拍得直晃,雅辛托斯扶住船帮:“别动,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今日的阳光出奇的明媚,海面将小姑娘的身影倒影得格外清晰,顺道洒下一片粼粼波光陪衬。
小海妖呆呆地浮上水面,看到雅辛托斯蔚蓝的眸子中倒映出的两条丑陋的肉根:“嘶——!”
波光粼粼的碧浪霎时被鱼尾打碎,鬼船被卷进惊涛骇浪中天旋地转,雅辛托斯呛咳了一声,就见到小姑娘两眼赤红地从海浪中探头,张大了嘴像是在喊某个固定的音节:“嘶——”
“别喊,冷静!”雅辛托斯不得不拔刀扎进甲板,才稳住身形,“你这样只会惊动岛上的人——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我来岛上就是冲着改变现状。”
只这一句,发狂的海妖塞壬便安静下来,立在海浪中静静地看他。
雅辛托斯重新软下声音:“所以,冷静下来。告诉我,你想不想再飞起来啊?”
狰狞的海浪变得顺服,推着鬼船驶向岛屿。小海妖往下潜了潜,只在海面上露出半张脸。
阳光穿透水面,经过水纹一波三折。她在海面下探手到背后,像是想遮掩什么丑陋的东西似的蜷起身体。
“……”雅辛托斯叹了口气,脱下出发前套在身上的轻甲,丢到小姑娘头上,“其实没什么难看的。不过小姑娘嘛……”
爱美之心可以理解。
雅辛托斯看着小海妖扒拉下脑袋上的轻甲,飞快地套在身上,又甩着尾巴凑过来看他臂膀上的鞭痕:“嘶。”
海平面上的尖角逐渐展露得更加完整,雅辛托斯推了下小姑娘:“回去吧,别靠近。”
虽然他是挺希望自己能凯旋的,但希望这个事儿吧,也不是想想就能成的。万一他失败,还是希望小姑娘能躲远点,别受到牵连。
…………
鬼船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追在那座居然还会移动的海岛后面,倒是给雅辛托斯多留了一点恢复体力的时间。
即便如此,鬼船靠岸时,雅辛托斯的脚步还是有点不稳当。
体力略有不支,九头蛇毒就开始趁机反扑,雅辛托斯有些不堪其扰,走了几步就靠着路边爬满藤蔓的石头喘了几口气,竭力调整回稳定的呼吸节奏:“帕尔忒诺珀……”
这是塞壬小姑娘临走之前,用笔在船帮上写下的名字,雅辛托斯觉得这很有可能就是小姑娘的名字,打算找到金梭后,帮小姑娘查一查。
他靠在石头上,将名字反复念了几遍加深印象,顺便扒拉了几下藤蔓,权当是分散注意。
厚实的藤蔓被拨开,露出其下损毁严重的石块。
根据遗留的刻纹和大致形状,还是能判断出这原本似乎应该是雕塑或者廊柱。
雅辛托斯随意看了眼刻纹,便收回眼神。纵容自己在石块上多靠了一会,一直调整到气息恢复平稳,才一撑石壁,站直继续往前走。
沿途,杂草丛生。带着锯齿的草叶几乎淹没膝盖。
雅辛托斯路过不少类似于之前石块的遗迹,看起来这里像是个被荒废的小花园。
经过之前的小海妖事件,雅辛托斯对什么都抱有些怀疑的态度,总觉得哪里都可能有命运悄然干涉的痕迹。
那个恶趣味的混蛋显然不会有心思建这么一座精致小巧的花园,雅辛托斯总忍不住疑心,这可能是命运三姐妹以前玩乐的场所,或许命运对她们做了什么,才令这里荒废。
不过这并不是他来这里的重点,雅辛托斯只胡思乱想了一阵,便向岛屿上最显眼的那座老旧宫殿进发。
珀耳塞福涅的邀请信送得恰到好处,此时整座岛上空无一人。
雅辛托斯一路没受到任何阻碍,进入宫殿后,便目标明确地直奔后殿而去。
宫殿的内部跟外面的小花园一样破败不堪。
大约是所有的好运气都在来时路上用尽,雅辛托斯连闯了几间房都一无所获,站在最后一扇房门外时,雅辛托斯几乎都要生出一股忧虑,比如这顺利的一程都只是命运为他设计的虚假场景,或许对方就站在这扇门内,等着他推门而入冲他欣然鼓掌。
好在,并没有。
“帕尔忒诺珀……”雅辛托斯粗鲁地揉了下有点被金光刺到的眼睛,大步踏进装满命运之线的工作坊,反手将门带上后,重复念叨了一句,又摇摇头,“差点忘了,先毁金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