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对方虽然一直停留在半空中,但眼睛里既没有放出契约者的红光,身上也没有亮起青蓝色的拉塞尔诺普特放射光,哪怕刚才诡异地阻止了自己的小鹫,起码也在身上亮起了光芒,而有着和泷川相似面孔的男人,自始至终,只是站在那。
小广若叶的猜测听上去既可笑又滑稽,但在某种意义上,偏偏她说对了。
想到待会儿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咒灵操使忍不住勾起嘴角,“……真遗憾,我是人,离神明很遥远,不过,要是给世界带来死亡的就能被叫做死神的话,那你确实能够这么称呼我。”
契约者少女眨眨眼睛。
“……妈妈在您身边吗?死掉的话,我是不是就能看见她,和她说话了?”
夏油杰愣了一下,然后长久地,长久地注视面前的少女。
“活着不好吗?”
明明待会儿将要做的和小广若叶的请求毫无冲突,不如说整个东京范围内已经确定不会有多少人活下来,可诅咒师还是开了口。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语调有多么温和,是久违了的,过去对受到咒灵伤害的人们才会拿出来的柔和态度。
若叶用力抱了一下小鹫,然后松开她,轻声说道,“活着是很好的……但是,但我还是想要和妈妈在一起,虽然是大人,可妈妈她很笨拙的,没有我在的话,一个人根本不行啊。”
“如果,如果您真的是死神的话,请让我到妈妈身边去吧。”
“……哪怕事情和你所想的并不一样,也没关系吗?”咒灵操使这般说道,“你会觉得现在是噩梦,那是因为你还尚未真正醒来。”
毕竟,这个世界并不是现世,她们不过是梦中的母女,甚至从未真正活过一日。对这些沉浸在长久梦境中的魂灵而言,回归现世的瞬间,大概才是真正苏醒的时候。
少女点点头,又摇摇头。
“没关系的,已经,决定好了。”她回答,“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除了妈妈之外,这个世界再没什么值得让我留恋的东西了吧……”
“那个时候,要是早点告诉她就好了。”
“我很高兴成为妈妈的女儿。”
“但是,现在好像也不晚的样子……”
咒灵操使没有打断她对母亲的告白,只是平静地看着,任由小鹫再度将视线投注在若叶身上,让她的魂灵从身体里挣脱出来,和小广清美的咒灵混到了一起。
失去了意识的少女的身躯就那么倒下去,从高空落到地面,激起大片的尘土与血花,周围的行人们看到了尸体和碎散的鲜血,惊呼声此起彼伏,警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远远的半空中,站在虹龙龙首,低头俯视的诅咒师和他身侧的咒灵少女。小鹫看看下方骚乱的马路,又看看身旁陷入沉默的夏油杰,有些担忧地抓住对方的衣摆晃了晃,这才稍稍回神的咒灵操使露出些许苦涩的笑容,抚摸了一下少女的脑袋。
“……现在也为时不晚吗……”他发出意味不明的叹息,让小鹫好奇地歪头打量了好一会儿,但诅咒师并没有要解释的样子。
“也不必特地去往那座高墙了。”夏油杰这么说道,“此时,此刻,此地,和末日的降临不正非常相称吗?”
一个,令无辜的少女毫无留恋,主动选择死亡的世界。
大概完蛋了也没什么值得惋惜吧。
小鹫依然没能听懂咒灵操使的话语,但没有关系,她始终明白主人的要求,前所未有的,强烈到足以照亮天空的青碧色光芒从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简直如同燃烧的火焰那样。
地上先前还在慌乱的人们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为映入眼中的光辉恍惚失神,然而,在他们看清楚光芒中心究竟有着什么之前,意识便已经连同灵魂一起飞上了天空,前一秒还鲜活无比的人们就像被割取的稻穗那样,纷纷倒向了地面。
先是数十人,再是数百人,数千人,成千上万的人们就那样睁着眼睛倒下,整座城市转瞬成为一座寂寥无声的人偶之城。
与咒灵少女牵着手,不断地领受众多被抽取的灵魂,将它们直接注入身躯的咒灵操使再不复先前从容的姿态,几乎用尽仅存的力气,他才能保证自己不至于同样从虹龙身上倒下去,最初的魂灵确实不过令他的口中泛起熟悉的恶心味道,但随着魂灵的数量以几何级数递增开始,夏油杰要付出的代价便不仅仅是舌头了。
先是强烈得几乎要吐出内脏的呕吐感,然后是仿佛劈开脑袋的头痛,身体内部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活人身上绝不会有的,膨胀过度的狭窄感和挤压感,如浆水一样自身躯中涌出的冷汗几乎是瞬间浸透了整件袈裟。
咒灵操使很难形容自己此刻受到的折磨,好像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在被人仔细地放在指尖逐一□□,无法用简单的疼痛来形容,但他猜测应该不会比被踩碎身上所有的骨头轻到哪里去。
要结束这份痛苦是非常简单的。
只要他松开小鹫的手,或者一个念头要求咒灵少女停止抽取灵魂,仅仅是那样就可以了,哪怕夏油杰不知道小鹫到底已经抽取了多少灵魂,现在的数量肯定已经远远超越了过去自己的存货。
说不定已经有了数万,大胆一点,十几万也有可能。
和日本此刻的咒术师人数相比,可以算是压倒性的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