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古老的咒术师只是继续平静地眺望着远方,“一次次地看着大地丰收,一次次地看着祂们欢欣鼓舞地收割,除了微笑以外什么都不做的东西,除了田野中的草人之外,还有别的吗?”
她的面容上再度浮起了安详而慈爱的微笑。
宛如精雕细琢的面具般完美。
两人共用的身躯内侧,少女始终没有放弃的劝解之语无人得闻,而能够听到天元短暂的簪越话语的,除开拂过宫殿的长风之外,大约只有偶然路过的雀鸟。
虽然距离那间安置病人的房间相当遥远,但和半路随便修行了一下的五条悟不同,作为有史以来最强的结界术师,天元想要探查梦境中的情况其实相当容易,哪怕一心二用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所以即便身在天台,也不妨碍她将意识浸入梦境之内,去和两位陷入争执的特级咒术师后辈稍稍谈一会儿心,顺便告诉他们一点古老的,早已不为人所知的血色历史。
从天元那儿得知了神明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也见识过面前这个庞大如地球的梦境真相,五条悟其实隐约有了些预感,因此听完故事之后虽然确实被震惊到,但还是很快就收拾起了心情。
格外难以接受的只有咒灵操使。
哪怕夏油杰接受了自己已经身死,多年凝聚的家人们也四散离去,遥远的理想始终不可能实现的事实,但天元向他们诉说的一切也仍然太过残酷。
换成任何一个咒术师,告诉他自己为之献上一切,痛苦跋涉多年的道路连歧途都算不上,哪怕真的成功也不过是白费功夫,其实从未走出过脚底的地狱哪怕一寸,对方必然也会无法抑制地心神动摇吧。
五条悟看着咒灵操使怔怔地仰望天空,脸上一片空白的样子,他甚至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诅咒师渐渐狂乱起来的咒力。
得赶紧说点什么引开他的注意力。
雪发的咒术师光是想起方才咒灵操使神智尚未完全清醒,意识还处于混沌时的那副狂态就感到了头疼,外加全身上下都想起立的鸡皮疙瘩。
反正那样子的杰他实在不想再看到第二次,简直叫人眼睛痛。
“我说,天元。”五条悟开了口。
【?】
“按照你的说法,因为笼罩岛屿的结界和术式的关系,如果外界的灵魂进入日本的话,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会先去黄泉休眠吧?”
【是的,因为它们需要降生在岛上,才能成为神明的所有物。】
“咒力强大的灵魂也是如此吗?”
【……你觉得,你的灵魂,咒力算是如何呢?】
“啊,那就没问题了。”雪发的咒术师眨眨眼,转头看向身旁,此刻完全是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态度的咒灵操使,“所以,只要我能把这个梦境里足够强大的灵魂都带出去的话,日本就会迎来一个超夸张的咒术师婴儿潮?”
“战争的基础果然还是士兵,哪怕是在现役咒术师的数量上只加一个零,也会比如今这种疲于奔命的情况好很多吧?”
“九十九由基当时是怎么说得来着,杰?”五条悟歪歪头,“要么干掉全部的非咒术师,要么把所有的非咒术师变成彻底的天与咒缚体质,或者……全员都变成咒术师?”
“全员咒术师可能有点难,毕竟还不知道我们能带出去多少……但肯定远远超过几千个吧?”
【并不是我想要打击你,悟。】天元冷淡地回答,【但我教你的那个方法,能让你从梦境中带走的灵魂,只有一个而已,不要高估你自己的实力。】
雪发的咒术师微笑起来。
“啊啊,我能带走的确实只有一个啦,但是……”那双空色的眼瞳闪闪发光地看向他仅有的,也唯一的挚友,“又没说是我来干啊?”
“告诉你一件好事吧,天元,这个梦境里的灵魂啊……可能是负面的东西积累得太多的缘故,非常地,非常地接近咒灵哦?”
咒灵操使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方才还失魂落魄地望着天空,但随着五条的话语,他的眼瞳渐渐恢复了清明,也慢慢转过面孔,但表情仍有些茫然地看向咒术师。
“悟,你确定吗?”夏油杰的声音听起来干涩而暗哑,“让一个曾经企图清除所有非术师的诅咒师来做这个?”
“那又怎么样。”五条悟撇了撇嘴。
“……我还是个已经和现世没什么关系的死人。”
“所以说了,那又怎么样!”咒术师看着已经很不高兴了,甚至臭起了一张脸,但还是向咒灵操使伸出了手,“你到底要不要来?”
时隔多年,夏油杰终于再一次地,成功将手掌放到了五条悟手上。
没隔着无下限的那种。
说实话,他始终有种自己正在做梦的恍惚感,无论是醒来的时候被一群军队摸样的奇怪家伙包围,还是此刻听到天空传来理子的声音,亦或是得知自己的理想不过一场空梦。
哪怕是指尖传回的,属于五条悟的体温,也没能让夏油杰感到太多真实。
但对面的咒术师扯下脸上的绷带,久违地露出了他所熟悉的笑容,那种毫无阴霾,也满是无所畏惧的恣意笑容,“好啦,让我们一起拯救世界吧,杰?”
五条悟笑着说道。
勇者式发言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麻烦,哪怕将这话说出口的是两位特级咒术师,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毕竟他们的对手是一群神明和一整个梦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