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再后来,除了每半年一次和大家的聚会,其余大部分的时间,拉比就基本都是以现任书人的身份,带着已经差不多补完童年的我在各个记录地之间奔走了。
没错,就是那种——他是书人,而我是他带着的小吉祥物……我是说,小孩的感觉。
虽然我曾在罗德的梦里,以旁观者的身份看过他的过去,但对他们书人一族某些更深层次的情况却依旧知之甚少。不过按照拉比的说法,就是把我带在身边,反而能促使他更专心、也更客观地履行自己作为书人的职责了。
“大概就是那种……”我坐在院中的小石凳上,故作高深地给亚连举例,“把自己的一整个世界都带在了身边——的感觉吧。”
亚连:“……”
亚连久违地给了我一个和善的微笑:“飘得太明显了哦,塞西。”
“不是,这怎么能说是飘呢,就算不是一整个世界,好歹也是一整个家啊,”我顿了顿,信誓旦旦地给他比划了一下,“……浓缩版的。”
不过别说,跟着一位博闻强识的书人长大,还真和当初被好色神父放养时不一样,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学到了好多有用的东西。
在发觉这一点的同时,我曾很没脑子地、大刺刺地把这个发现跟师父说了,为此直接得到了一击板砖拍头。
我从小就皮实,倒没觉得怎么样,回头拉比却心疼炸了。自那以后,我和师父就再没了说悄悄话的私人空间——拉比简直称得上严防死守,只要发现我稍微有一点嘴欠的迹象,就立马抱起我蹬蹬蹬地迅速和师父拉开距离。
还没反应过来的我:“……”
头顶着巨型蒂姆、满脸都写着一言难尽的师父:“……”
而被拉过来在一边旁听的亚连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终于忍不住一把捂住了眼睛。
不过年复一年,我就这样一点点地长大了。
我们去了太多曾经没有踏足过的地方,也做了太多在曾是最后的那一天中来不及做的事。
而再后来,则发现就算什么也不做,只要两个人同处一个空间,空气就都好像是静谧而满足的。
闲暇的时候,我们经常会一起趴在床上看书,他翻他的报纸和资料,我看我的志怪小说。而看着看着,我便会忍不住像从前在图书室的那样,偷偷地瞄他一眼,然后隔几秒,再偷偷地瞄一眼。
如果不小心被拉比发现了,我就会被抱过去揉揉脸;而如果他看得太过投入,我便会翻身一滚,直接滚到他的身侧,然后耍赖似的把他当成个大型靠枕,一边压着他的背玩他的袖子,一边毫无捣乱自觉地继续看书。
而有时候天气好,我们还会把阵地原封不动地给挪到外面去——拉比会在浓荫下的草地上铺一张又大又厚的毛毯,准备好要看的报纸和小说,再用篮子装满各式各样的点心,最后才拉着我一起坐上去。
午后的天空会很晴,澄蓝如同被清水冲洗过一般,不见一丝云影。干燥而温暖的阳光会从密密叶层的间隙筛落,再在和煦的风中,或落在拉比的发际闪耀,或于毛毯上投下点点光斑。
下午的时间总是很好打发,在拉比一边看书、一边间歇地投喂我中,西天的颜色会很快地浓艳起来。落日西垂,红云如山,斑驳陆离的晖光会透过枝叶,将树林和原野都染上一片热红。
再过一会儿,散雾便会开始弥漫大地,薄暝的暗影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模糊远山近树的轮廓,再后来,就是月上中天。
疏叶受光,清辉满地,而每当这个时候,拉比便会在四下愈发清晰的蝉鸣声和渐凉的晚风中拿过早就准备好的斗篷,把我严严实实地包起来,再把包成一坨的我抱到腿上。
我们会靠在一起聊很多毫无营养、也没意义的话题,还会幼稚至极地比赛数星星,但每每到了最后,都会以我枕着拉比的腿,在他以指为梳给我的顺毛和讲故事声中,咕咚一下掉进黒甜的梦乡而告终。
我有时候甚至会想,可能就是因为从前过得太倒霉了,所以现在冥冥中才好像想要加倍地补偿我一般,目光所及之处,阳光匝地,尽是坦途。
我已经……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好吧,我承认,要说不满的地方,还真有一个。
——你说这一直以来口口声声、磨磨唧唧地念叨什么想念“大塞西”的人不是他吗?那怎么等我盼星星盼月亮地好不容易盼到成年了,这人对我……却还是跟以前一样呢……
抱的时候依旧跟抱个布娃娃似的毫无绮念,亲的时候也特别正经地只亲脑门的正中间,这分明……分明就是完全没把我当成异性看啊。
这样下去总觉得要坏。
我心电急转,终于福至心灵地意识到,这人恐怕是入戏太深,我可能得自救了。
然而我很快就发现,自己好像把事情想得有点简单。
还记得那是个千载难逢的雷雨天,在面包店外的屋檐下躲雨的时候,我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旁边在落雷降下时柔弱地扑入恋人怀抱的年轻女性,顿了顿,也如法炮制地往拉比身上一扑——我不但扑了,我还自信爆棚地在他胸|前蹭了蹭,然后可怜巴巴地抬头望向了他——
“乖啊,今天的糖分摄入太多了啦,就算撒娇也不会再有泡芙的哦?”
结果这人就给我来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