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小看你了呢。”罗德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耳边响起,“竟然三言两语,就把那孩子给拉了出来。”
我心中登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等到浑身湿沉地爬起来,就发现面前果然又唰地竖起了那面空气墙。
我毫不犹豫,举刀就扎,结果“锵”的一声脆响,刀尖直接被崩碎了。
罗德:“放弃吧,不会再让你参与了。”
我没理她,等望见在人群中惶然四顾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拉比,以及出现在他身后的“假拉比”和“假书翁”后,终于意识到可能真的要完。
我再度成了“看客”。
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那个我好不容易才拽出来的人,又一点一点地重新推回到了那个深黑泥泞的沼泽。
“说起来,塞西你还完全不知道这孩子的过去呢,”恶魔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想看吗?”
不,不想。
与此同时,脑海中却蓦地响起了一个年迈的声音。
——“我认同你成为我的继承人。”
什么……?
我一滞。
接着就是一幅全然陌生的画面——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中,小小的孩子开心地跟在矮小的老人身后,走着走着,忽有微风吹来,孩子仿佛被什么牵引着似的转头,就望见了漫天飘飞的蒲公英。
“是谁……”
我下意识地望过去,就见拉比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是谁在读取我的记忆……”
……是我。
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森寒,却怎么都阻止不了那些记忆接连不断地传入脑海。
我看到第一次经历战争的他,迷茫而又惶然。
我看到第一次被流弹击中的他,高烧不退,濒临死亡,却依旧紧揪着书翁的头发。
我看到了第一次去往记录地的他。
我看到了第一次来到黑色教团的他。
我终于知道原来书人的继承者是不需要感情的。
我终于知道,原来他经历过四十八次战争,原来他有过……四十八个名字。
——“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战争、战争、战争,人类还真是笨啊,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我看到他带着雀跃和期待地踏上旅途,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全然封闭了自己的内心,脸上越笑,眼神就越淡漠。
——“太好了,现在的拉比,终于能好好地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了。”
我看到他亲手地破坏掉了已经变成恶魔的朋友,拯救了十八岁的少年和十岁的女孩,自己却不堪重负一般地跪倒在地。即使已经用手捂住了眼睛,即使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眼泪却依然不受控制地划破脸颊,砸落地上。
我终于知道,拉比,并不只是我所知道的拉比。
“不要再窥探了!”
可是我不想看,别给我看。
但罗德却没有停手。
对面的那个“假拉比”,也没有停手。
“同伴这种东西,对书人来说是不需要的,忘了吗?不可与人深交,这是作为书人最基本的要求吧?”
“别说了。”
“虽然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在教团的这两年中,你已经渐渐开始把那些人都当做同伴了吧。”
“……别说了。”
“发现了吗,和他们在一起时,你的那种笑容,到底是真是假,就连你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了不是吗?”
“我让你别说了!”
拉比猛地抬头,目光急切地在周围一个又一个人的身上划过。
“……是在找塞西莉亚·玛利安吗?”“假拉比”讽刺一笑,“你真的以为“塞西”就是特别的吗?你真的以为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吗?你能保证,她在知道了真相,知道了真正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还会继续像从前那样地和你相处吗?”
“你呢?你又如何?如果她也变成了这些人的模样,你敢说自己就真的不会对她下手吗?”
终于,拉比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了个干净:“不,我……”
随着他仓皇后退的动作,一张黑桃A忽然毫无预兆地从他的身上滑落下来,漂在了水面上。
“是我掉的东西,”熟悉的声音传来,白发的少年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俯身拾起了那张染血的扑克牌,“你一直都瞒着书翁带在身上呢。”
“亚连……”
下一秒,烈焰平地而起,一时之间,窄小而空旷的河道中就只剩下了亚连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亚连!!!!!”
“什么嘛,你那痛心的表情。”
“假拉比”漠然地扯了扯嘴角。
“这都受不了的话,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我便看到“自己”突兀地出现在了人群背后,在所有活死人的注视下,惶惑不安地走过去:“亚连?拉比?为什么……”
“假拉比”手中的黑锤一转。
“判!火!”
“不,不不不!不要!!!”拉比下意识地扑过去,发着颤的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升到了极点的恐惧,“求求你!只有她,别——”
“劫火余烬!”
回答他的,是又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放弃吧,永远都不会有人愿意、也没有人能够陪在你的身边,你永远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这就是你身为书人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