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那颗泪痣,如果不笑也不说话,如果不带任何的表情,这张脸,看上去……简直就像是……
——像谁?
无形的大手骤然地探入记忆之海,掀起无数沉淀于底的泥沙搅动。在纷扬混沌的某一个瞬间,我仿佛记起了很多东西,仿佛看到光影交转,仿佛听到很多的声音在窃窃地私语,但细究下来,却又好像什么成型的想法和画面都没能捕捉到。
“这种时候,发呆不好吧?”
汹涌的浪潮戛然而止。
“塞西!!!”然后我就听到了拉比近乎破音的呼喊。
但已经来不及了,还不等我玩命地压下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腰上就是一紧,紧接着,双脚瞬息悬空,原本还近在咫尺的房屋街道眨眼间便成了脚下遥远的黑点。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我迟钝地往下看了一眼,顿了顿,又仿佛被什么牵引着似的向旁边俯视过去——正好就和其中一只合体恶魔那大得跟灯笼都差不多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我:“……”
没错!就是俯视!我低头它抬头!我!俯视!它!
“这个高度怎么样?”恶魔的低语在耳边响起。
这个高度……特别的醒脑。
我不动声色地凝聚血针,刚打算一半扎他,一半垫脚,就忽地瞥见缇奇那看似在笑的眼底划过了一丝近乎冷酷的光。
电光火石间,我立刻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想也知道,这人忽然将我掳至高空,肯定不是什么为了带我见识一下不一样的景色,自始至终,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他是要松手啊!
缇奇丝毫不给我反应的时间,说松就松,特别痛快。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抓他的衣服,却因他的退开而抓了个空。下一秒,失重感蓦地从脚下传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从高空直直地坠了下去!
这简直比在海里还难保持平衡,冷风争先恐后地灌入耳中,又呼呼地直往脸上砸,我试了几次,都睁不开眼睛,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没办法,我只好抱着一丝希望地操纵血壁在身下凝聚,却因为时间太短来不及凝实,根本就承受不住我的重量而接连地破碎。
这下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脑海中基本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师父我完了!师父您还不出来吗!师师师父——
然后下一秒,我就猛然撞上了什么。
“没事了……没事了,我接住你了……”有人把我接了个满怀,在受坠落的冲力影响而产生的摇晃中,一手横过我的腰背,一手按着我的后脑,将我牢牢地抱在了怀中。只是不知是不是呼吸不稳的关系,他在急促喘息的同时,声音中还带着极为明显的颤抖,气息热烫地打在我的颈侧,像在安抚我,又像在说给自己听,“我接住你了,塞西。”
拉比……?
急速失序的咚咚声重重地打在我们身体相贴的地方,我慢了一拍地反应过来,那是心跳声。
——那不是我的心跳声。
但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我回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操纵血刀在裸|露的手臂上又划出了几道伤口,鲜血奔涌而出,迅速地在我脚下凝成了一片厚而结实的血壁。
“虽然很不想打扰两位,”果然还没等喘口气,那厮便又冒头了,“但这还真是……满满都是破绽呢。”
“踩过来。”我贴着拉比的耳朵,飞快地说。
拉比毫不迟疑,一脚便踩了过来,同时锤柄瞬息缩短,因为左手要抱着我,他只能用右手挥锤,在不仔细听都难以察觉的闷哼声中,烈火裹挟雷龙,跟在密密麻麻开路的血针之后,冲着缇奇就吞噬了过去。
缇奇显然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配合得如此默契,现有的蝴蝶被血针如数钉死,一时躲闪不及,直接被火焰燎到了右肩,白衬衫被瞬间烧烂,露出了里面焦黑的肩膀。
“啧,”他却依旧闲适,只咂了下舌,“真是小看你们了啊——给我干掉他们。”
我还没来得及去想他这是在和谁说话,便感到身侧有劲风袭来。
本应被书翁他们牵制住的两只合体恶魔,忽然就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直奔我和拉比而来。一只挥臂,一只抬脚,拉比抱着我躲开了其中一只,却怎么也避不开另一只,直接就被大力地砸进了书翁他们脚下的酒窖中。
“……你这半吊子!到底在搞什么!”
老人家看上去特别的暴躁。
“嘶——真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们没牵制住那两只大的好吗。”拉比捂着被撞到的头,小声地嘟哝了一句。
“嘀咕什么呢!”
把我从自己的身上扶起来后,拉比才不满地望向书翁:“有什么办法嘛,那家伙简直强到犯规啊!”
“还不是因为你这小子太弱!”
“熊猫老头你不也一样!”
“不好!它们发起攻击了!”是克劳利的声音。
我顺着天花板上破开的大洞望去,就见那两只肢体极不协调的合体恶魔的背后,忽地出现了两轮诡异的黑色五芒星,无数炮弹霎时扫射而来。
在众人躲进酒窖的同时,米兰达立刻发动圣洁,用刻盘将整个酒窖的时间和外面的世界隔离了开来。
“这、这个维持不了多久的,”米兰达声音颤抖,冷汗不断地顺着鬓角淌下,一看就知道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必须要快点解决掉那两只恶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