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这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已经被打中的立刻各就各位!没受伤的都给我去动力炉!”耳边传来的,是阿妮塔小姐急促却有条不紊的命令。
我望过去,就见阿妮塔小姐已经做好了掌舵的准备,而站在她身后的,是片刻不离其左右的马赫加小姐。我想了想,给马赫加小姐也分了一片过去。
至于其他人——克劳利就不用了,他自己能用牙齿防御,而且本身也是寄生型,就算被打中了也能自行地消化毒素。
……不过米兰达的这个刻盘,还真是个作弊的存在啊。
我都大出血这么多次了,竟然还觉得有余力。
要不,试试往上攻击?
我又双叒叕一次地划开小臂,刚操纵鲜血在半空铺开,拉比和书翁就回到了船上。
我想都没想,立刻就往拉比的脑袋上扣了一片,顿了顿,又欲盖弥彰似的给了书翁一片。
“不必浪费在我身上,”老人家跃上主桅,操纵天针护住了桅杆顶端的金色时钟,“这里就交给我,你们想办法解决掉上面的恶魔。”
“我也不需要!”拉比砸下火判,粗壮无匹的火蛇立时在桅杆的上空盘成一圈,以身为盾,暂时地弹开了来自云上的密集攻击。做完这个后,他都顾不得和克劳利打声招呼,直接就从桅杆上一跃而下,紧张地跑来我身边,“塞西!你这个出血量……”
“没事没事,就是看着吓人,”我忙说,“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拉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米兰达结结巴巴地打断,她环视一周,有些仓皇地问:“那、那个,李娜莉呢?”
拉比的脸色霎时难看了起来。
“李娜莉……李娜莉为了保护我和老头,”我看到他无意识地握紧锤柄,火光之下,指节青白,“自己去和LV.3战斗了。”
“LV.3?”米兰达恐惧地张大眼。
“果然是更高的等级吗,”克劳利的表情也有些不好,“李娜莉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但问题是,就算不可以,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里能进行空战的,就只有她的黑靴。
只是不知怎么,望着众人难看的脸色,望着拉比和克劳利一次又一次弹开自上而来的攻击的身影,望着强忍痛苦却还是逼迫自己发动刻盘的米兰达,我竟不合时宜地再次想起了师父给我出的那道题。
同为教团的驱魔师,我和李娜莉之间、又或者我和其他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
并非那种流于表面的行为或性格,而是……更深层次上的、更趋近于一个人本质上的区别。
——哪怕只是一个念头,哪怕只有一个瞬间,我也从未像他们那样,想过要保护这艘船上的所有人。
人大概都是看不清自己的,我和亚连认识了整整八年,甚至在加入教团之前,光是朝夕相处的时间,都超过了五年,所以从小到大,我每时每刻感受最多的,就是他那种几乎称得上异于常人的温柔与善良。
于是时间一长,我便也以为自己是他的同类,就算不是,也在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变成了一个情感丰富、平易近人又极好说话的……非常善良的人。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血屑如雪,落满了我的头发。我眨了下眼,望着一个又一个敢死队成员被炮火击中,惨叫着在我的面前倒下,心里却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过那种“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的想法。
“塞西!”拉比叫我的名字。
我顶着这一脑袋的血之花,于烈焰之下,和他对视,片刻之后,忽然毫无征兆地划开小臂,造出新的血壁,勉强地护住了动力炉所在的船舱。
而如果我做了什么,只可能,是为了给谁看的。
以前是为了给亚连看,而现在,大概是拉比。
这才是我和他们,最大、也最本质的区别。
——所以师父,你千方百计地引导我意识到这一点,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算了,没时间想这个,等见了面直接问好了,反正师父……总是能给出答案的。
空中的黑云越聚越多,原本高远辽阔的夜空终是成了密闭而压抑的穹窿。
自从拉比和克劳利利用组合技出其不意地干掉了两只偷袭的恶魔后,我们便彻底地失去了云上敌人的行踪。
伴着密如雨点的攻击,渐渐地,天空中也真的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然而祸不单行。
马赫加小姐那边才刚传来“船舵转不动”的示警,船身便轰隆一声,陡然斜插|进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漩涡之中。
与此同时,米兰达小臂的刻盘上,也蓦地缠覆上了一圈泛着不祥紫光的骷髅锁链。
巨浪拍来,无法依靠时间回复从漩涡中脱出的船顷刻便涌进了冰冷的海水。
另一边,克劳利的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吸不到恶魔之血的战斗大量地消耗了他的体力,此刻更是因为贫血,而挂在桅杆上摇摇欲坠。拉比咬牙跳上已经横倒的桅杆,刚想跑过去拉他一把,却因桅杆上满是雨水,脚下一滑,立时便失去了平衡。
从天而降的攻击急如骤雨,刹那便击中了他。
“拉比!”
克劳利惊慌地喊他的名字。
正稳稳地抓着桅绳在半空荡悠的我刚好就在他们的下方,见拉比掉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捞,却没捞住,手指划过他湿滑的团服,刚艰难地抓住一片衣角,便被那股力道给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