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榆刚要反驳斥他,却又见他突兀一笑:“说来,在下还需感谢诸位,除去了在下那占着王位的长兄和他不安分的手下,这次权当与诸位打个小招呼……”
“下回,有缘再会。”
言毕,那两道青影竟然毫不犹豫地从屏障缺口处纵身穿过,唐榆当即便要用灵力阻拦,朱邪渊却在动身时抬手召来一阵黑气,瞬间,浓郁的花香与四蹿的邪灵一齐向众人袭来,唐榆不得不调转灵力回护住身后。
队伍中的巨型机甲也在同时迎着花香而上,可惜终究慢了一步,机甲反应再快,那也是金铁沉重之躯,速度无论如何也比不得一心要逃遁的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屏障另一端。
但至少,随着王首遁回魔界,这一次的战事终究还是告一段落。
人族也算是胜了——只差最后一步。
唐榆皱着眉转身,与昆五郎四目相对。长仪手里仍攥着他衣角,一时不察,衣角滑落手心,那人往前走了几步,长仪恍惚间,忽听得他说——
“我来吧。”
“千年前,长辈兄弟或为屏障献上了血肉,或于战场浴血而逝,我却侥幸留了一条命……或许正是因此,如今才会有此动荡。”昆五郎声音沉稳,眼神坚定果决,“以我为祭,理所应当。”
长仪怔怔望着他,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加以阻止,却终究说不出口。
他是为了道界牺牲,是为了人族,为了眼前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不是他,也会有旁的人需要为此付出性命,她如何能开口把这种事推到别人身上?
更何况……
长仪明白他的执念与遗憾,在他心里,“昆五郎”恐怕只是个苟且偷生的小人、逃兵,他间接导致了魔族的复生与今日之乱,却还享受着人们对“昆越”的赞颂与崇敬,他心里……只怕也是痛苦的。她不能阻拦他。
不能夺走他堂堂正正成为“英雄”的机会。
泪水模糊间,长仪看见昆五郎转身看向了自己,嘴唇开合,无声说了两个字。
——别哭。
这段时日的相处,众人都对传说中的剑尊多了些了解。这些修士不知其中内情,只知道当初剑尊舍身封魔尊的壮举。如今他虽是偃甲之躯,却无人不把他当成活生生的人看待。此时听闻传说中的剑尊要再一次为了天下安危献出自我,此大义无不让在场众人为之动容。
面对众人含泪不舍的目光,昆五郎只是笑笑,不曾多说什么,慢慢走向了残缺的屏障。
看着他的背影,长仪终究没能忍住,上前拉住了他袖子:“你明明说好的……要陪我游历九州,陪我追寻我的偃术……你……你交给我的木牌和簪子还没收回去,我都把它们修好了,你却一直没有问我,一直没能看上一眼……”
昆五郎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另一只手,试探地、轻轻地握住了长仪拽着自己袖子的手,轻声道:“抱歉,这承诺怕是……若我还有来生……”
他没有再说下去,像是生怕说得多了便要舍不得,忽然猛地拂下了长仪的手,抬脚快步朝屏障奔去——
“且慢!”
忽然头顶一声大喝,众人抹泪抬首看去,只见方元英御剑带着阮家家主姗姗赶到。
阮家主来不及等飞剑停稳便匆忙下落,险些滑倒在地。他环顾一周,眼见众人都完好无伤,才长长舒了口气。看了眼已经哭成泪人的长仪,阮家主无奈,走到她身边,将她手牵起,随自己一起走到了昆五郎身边。
“诸位!早在数百年前,仲裁院便早预见了屏障的不足,同我阮氏一门携手寻求加固之法,只是担忧细作传信,在未有法子之前一直秘隐不发。”他说着,高高举起了手中玉简,“阮某不才,直到今晨才苦思出先辈法子短缺中的解决之法——屏障可以术法、机关互为弥补修复,只需定时注入灵力,无需再为此献祭修为!”
人群寂静了足有一息的时间,才陆续传出交谈喜呼声。
长仪不敢置信地瞪了大眼,生怕自己在做梦,一时呆呆看向阿爹,一时又侧首去看昆五郎。后者也有些怔愣,过后才回了神,放柔了神色回望向自己。
两人就这么隔着人群对视着,长仪在他沉静的目光下渐渐找回了那点真实感,刚想玩笑似的问他那承诺还做不做数,却见他忽然抬起了一只手,夸张地放在颊上做了个擦眼泪的动作。
面色一红,长仪一边擦去涌出的眼泪,一边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人,一刻也没个正经。
恍惚又回到了两人初见时,昆五郎总爱与她拌嘴逗她的时候。
——若一直这般,倒也不坏。
第302章 番外2·朝
昆五郎到底还是出现在了这玩闹一般的擂台上。
计划来得仓促,阮氏小家主意欲比武招亲的消息就跟惊雷似的毫无征兆炸了开,将道界各门各派都震得半晌回不过神。反应过来后岂有放着热闹不看的道理,一时间,不管家中有无适龄子弟,不管子弟们是否真对此事有意,总之各世家是都派了人匆匆赶来。
又在看清擂上负剑而立的那道身影后不约而同地迟疑了脚步。
现在掉头就走未免太过失礼,尽管不少人真的很想这么做。
当然了,也有那同样使剑的修士,跃跃欲试想要亲身领教昔日尊者剑下风采的,也不顾自己已有两房美妾,此番不过是陪堂弟一道来贺的,当下双眼发亮便跳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