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仪带着点嘲讽的意思回应道:“怎么?你们做事还要分成几批,平时不曾互通消息的么?”
竹青只是笑笑,当做没听见一般忽略过去,接着前面的话说下去:“至于聂仇,小生与之相交甚少,只是从同僚处打听得知,他与元赋投靠我等的原因有几分相似——想来阮姑娘已经知晓他的出身,聂仇将要被当作失败品销毁时,刚巧遇上循着怨气而来的君上,君上予他力量,令其有了得以存活的一丝生机,他便为君上献出此身与忠诚。可他只是听命于君上,与其余同僚皆无交集,故而小生也无处打听更多。”
长仪对这些人都是为了什么投奔魔族并没有太大兴趣,听他说完便催促他进入正题:“我的已经说了,这次你又打算与我讲什么故事?”
竹青一怔,随即叹了叹,似乎在为自己不能接着这话题说下去而有些遗憾。他倒也没有纠结,很快便依长仪所言说起了此番正事:“上一回,阮姑娘曾问小生,众魔将是否如愿迎来了他们心仪的魔尊。这问题说难也不难,承受了血脉献祭的魔尊的确拥有了魔界至强的实力,在以强者为尊的妖魔族看来,无疑是一位空前绝顶的魔尊。可说简单……却也不能轻易下了定论。”
“因为他的力量都要靠汲取他人来维持?”
“此乃其一,可也并非全然如此。”竹青说到这里,忽然看向长仪,反问道,“在阮姑娘看来,何为强者?”
长仪愣了愣。
“天生神力可称强,心志坚毅可称强,勇武无当可称强,决胜千里亦可称强……百样人眼中,有百样种‘强者’,端看如何解释‘强’之一字。魔君的勇武,君后的谋算,魔尊的力量,都可称强,底下众魔将所追随的‘强’亦然各有侧重……本就是由零散的不同部族拼凑而成,魔族内部自然不可能全然齐心。”竹青说着竟然笑了笑,仿佛觉得这些人十分可笑,“君后用谋算为她的嫡子铺了路,魔尊的力量也并未让她失望,而后又有人界这片唾手可得的疆域为饵——能够开疆拓土带给部下好处的,自然更是强者。”
“只可惜……”他话锋一转,“疆土开拓不成,引以为傲的力量也败于人手,这强者之名在族人心中还能剩下几成呢?妖魔界内的强者之争,到底是再一次掀起了波澜。”
第249章 二虎
长仪仿佛能透过竹青的三言两语,窥见到当时发生在妖魔界的一场风波。
“想必阮姑娘也早有猜测,‘那位’如今已然重现世间,曾经追随‘力量’的部众们到底没有放弃他们的魔尊。”竹青话里带着点叹息的意味,他如往常一般伸手想要端起茶盏,摸了个空才想起今时境况不同往日,便只是将手顺势搭在桌沿,含笑以待长仪的反应。
其实不单是长仪,自从昆五郎的心脏中枢落到了魔族手里,知道此事内情的几人应该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虽然不确定魔尊的本源具体是如何被封印的,但魔族残兵冒着这么大风险也要夺去昆五郎的中枢,总不会就是为了报复他。
长仪在心里猜测归猜测,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故意试探地反问道:“你这是要与我说说他们是怎么使魔尊复生的?就不怕说到一半,‘那位’忽然进来听见?”
“阮姑娘说笑了。”竹青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道,“仍然选择追随魔尊的部众中,有不少是当年受君后笼络而来,以及本就与君后荣辱相系的月鹮族人。可惜……月鹮族所藏秘术虽然两度令魔尊重获新生,但其中所要耗费的时日与心力,已经足够心思活泛的那部分魔将另择合意的新主了。”
二虎,相争。
魔族之主的位置不会长久空悬,千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太多情势,就算是原本对那位置没有念想的,也难保不会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生出几分野心。当年的魔君是如何一统此界的,后来者便也可以这般夺走他的江山。这背后要经过多少番波折、有过多少明争暗斗不得而知,但最后总能站出来一个能够替代魔尊的主事者。
然而当魔尊重临这片本应属于他的疆域,那位主事者与他麾下部众又该如何呢?
三段故事……
竹青便是用这三段故事,一步步引导她看清了妖魔界过去与现今的局势!
长仪心中豁然开朗,这时才算明白了他先前的暗示:与聂仇算是同僚却对摘仙阁地牢之事一无所知,对君后与魔尊的不屑,又屡屡将魔尊的秘闻透露于她——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魔尊这一派的追随者,正相反,他奉为主君的极有可能是那位趁着魔尊沉寂时上位的新主事!
第一次来找她时在茶盏底下留的那枚鳞甲,正是在隐晦地向她表明,鬼耳——至少是提醒她静水亭有蹊跷那时的鬼耳——乃是属于他们这一方的势力,而且也算向她表现过“善意”。
想得再远些,丹英山上遇见的那位宁渊八成也是他们一方的,并且看竹青待他的态度,行动言语间仿佛都比照着模仿他的痕迹,说不定他就是竹青追随的那位魔族新主事!
这样想来,宁渊那时出手助她唤醒了昆五郎,或许是想要趁机对昔日败退魔族的大敌暗动手脚,也或许针对的是曾被昆五郎封印过的魔尊……但无论如何,昆五郎都是其中关键,没准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妖魔族施以关注的东西。
以及原本跟在宁渊身后的青衣偃甲,又是怎么到了朱邪烈手里呢?看竹青和元赋,或者说和朱邪烈派来的那些属下的相处,关系就算不能说好,但似乎也并不坏,新旧两位话事人大概还不曾撕破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