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阮长婉也坐不住了,每逢昆五郎出现在小院里,不出片刻必然也能见着她的身影。看望自家妹妹还需要什么理由?长仪还揶揄她是借故来看唐枫的,被她狠狠戳了戳脑门:“小没良心的,还不是怕你琢磨起机关来就不知日夜的,要是没人看着,指不定又熬成什么样了!”除了盯着她按时用饭休息,阮长婉担心她闷得太久,也会给她说说周围的事。
唐家最近还真出了两件大事。
一是南疆兽谷终于来客拜访了,却是隔了两天才上门,而且裴岚特别关心过的那个金乌小谷主并未出面,带人过来的是她妹妹辛乌。毕竟也是南疆的金枝玉叶,唐家主亲自接见,一套客气话还没说完,辛乌姑娘的眼泪就下来了,急着颠三倒四话都说不明白,一个劲儿请求唐家派人帮她找她姐姐。
唐家主也没想到好好的突然来这么一出,他刚想夸人姑娘“巾帼英姿,颇有令堂风采”呢,一句话没出口,巾帼就在他跟前哭得话都说不清了。
他放下茶盏,勉强绷住了表情,一面安慰辛乌慢慢说别着急,一面看向了陪她一块进来的随从。那随从也是个年轻弟子,虽然同样六神无主的模样,但好歹能交代清楚,就说他们是兽谷派来护送商货的。唐家和南疆一向有着商贸往来,从前都是他们把货物送到蜀地与南疆的交接处,再由唐家弟子接手运送。但这次到了交货的时候,却听说唐家负责商贸的人手都抽调回了本家,顾不上这边。有些东西像灵果、药草这种在南疆的天气下存不了多久,兽谷便打算派人送上门去,小谷主姐妹也想着去中原逛逛,亲自接了这护送的活计。
那晚兽谷的姐妹俩在山上遇见了裴岚几人,第二天就兴冲冲说要加快脚步赶到唐家去。半道上金乌忽然提起说唐家那里的客人好像不一般,是不是该准备几件合适见面礼,辛乌想想也是这个理。汉人的规矩多,不跟南疆似的提一尾鱼、半篮果子上门就算礼了,姐妹俩就在城里多留了留,分头找找哪些店铺适合备礼。等辛乌捧着买来的珍玉摆件回到兽谷商队的落脚点,却半天等不来跑去逛古物店的金乌。发现不对再去找时,哪里还能看见金乌的人影?
辛乌的伴生孔雀在城镇上方盘旋了一圈又一圈,把城里的修士都惊动了,一行人陪着满城找也一无所获,只有兽谷弟子养的一只灵犬循着气味在小巷中发现了金乌那只黑虎的几撮毛发。
但气味也断在了这里。
兽谷这次来的都是些年轻弟子,没经过什么事,遇着这情况就慌了,一边传信回南疆问怎么办,一边找那城里的仙长想再多要些人手帮着寻人。城里不过是个小世家在管着,他们也怕兽谷的小谷主在自己地盘上出个好歹,配合归配合,也实话直言自己家在蜀地说不上什么话,支招让兽谷的人赶紧去唐家求助。
所以辛乌才带人来了。
唐家主听完终于绷不住表情了,沉着脸立即招来人手安排下去,又让人去通知此前负责跟兽谷往来的弟子。唐家对外交涉经营的事宜是一早交到了唐松手上的,所以传话的人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这位大爷,然后牵扯出了第二件大事。
——唐松也不见了。
“不见了?”长仪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惊道,“他是自己走的,还是……”
“谁知道呢,现在唐家也正查着呢。”阮长婉左右看了看。她们这时是坐在临时腾出来的一个小厢房里,由于唐枫提供的这小院平时是给他自己制作傀儡用的,离他们一家住的西跨院比较近,离长仪他们的东客院可就远了,来回奔波太过麻烦。林红药倒是邀请她暂住到西跨院里去,但长仪想着已经麻烦人家太多,还是别去打扰为好。最后林姨就为她在机关小院里收拾出了这么个屋子,还移来好几株她亲手栽的爱植,把简陋的厢房也装点得光鲜起来。
长仪的起居便在此处了。外面的大屋和院里到处摆着各类部件、图纸,零零碎碎,阮长婉一是觉得看了伤眼,二是怕弄乱了哪里还要耽误功夫收拾,所以每回跟妹妹说话用饭都是避到这间小厢房里。其他人也知道,连昆五郎都不在姐妹俩相处的时候往这边凑,让她们好说点私房话。
虽然周围没别的人,阮长婉说起来还是压低了声音:“唐家主原本还愁着怎么把自家人的注意从仲裁院这里移开呢,这下倒是不必愁了,但唐家也更乱了。”
长仪给她续了点茶,等她详细说下去。
“先前也跟你提过的,唐松一直有心跟樱姐争一争这个家主的位置。樱姐被傀儡阵所伤的那阵子,有人怀疑掌管着部分傀儡的唐枫,也有怀疑是他下的手。但唐松那时确实在外与其他世家处理通商事宜,被传唤回来以后也没有查出跟这事有什么关联,因此他的嫌疑是很快洗清了的。”阮长婉拿过茶盏喝了一口,“这倒没什么,可接着他就带着支持他的那些人,上蹿下跳地要把脏水往唐枫身上泼,无非是想踩着唐枫给自己扬名,再把总领巡守的差事揽进手里,招人烦得很。后来这差事交给了唐榆,又见唐榆在仲裁院十分得重用,他就消停了下去,听说有一阵天天关在屋里喝闷酒。等仲裁院进驻后,唐家主担心他再生事,给他指了个到辖地收验供奉的闲差事。他到了外边也不见做什么,事情都交给下边人去做,他就在府中闭门不出。底下人怕他心情不好找人撒气,都不敢打扰,等这次传话的人找过去时,才发现府中空空,连唐松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