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词当即抬手施术,召出黑水雾迅速弥漫在周边山林间,闭着眼似乎正在感应四方灵场,只是还未等她察觉异状,几人耳边就同时响起凄厉的婴孩啼哭声——那怨灵竟真的藏身于此!
长仪只觉得那声音像把锥子似的径直扎进脑袋里,剧烈的锐痛顿时让她面色煞白,忍不住痛呼出声。她很快反应过来,在心里念起固魂清心经,可疼痛完全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人正拿着那把锥子用力搅动,将她的脑袋和灵台都搅得一塌糊涂,疼得意识都开始模糊。
“凝神静气,莫要松懈!”
恍惚间听见虞词一声厉喝,长仪下意识按着她的话去做,就感觉清清凉凉的灵力忽然从额间灌入,将那阵痛楚减轻不少。她松口气,抬起眼就瞧见虞词挡在前面,正用自身灵力替他们抵挡鬼婴的邪术。
周围的黑水雾是前所未见的浓郁,甚至能隐约从里面辨认出模糊的人脸来,男女老少皆有,凶恶的,慈蔼的,平静的,扭曲的,一张张面孔皆在雾里游走,直勾勾盯着他们。
“这……”
长仪惊得汗毛倒竖,立即就想起先前遇见的妖道,他的锁魂镜被打碎后,冒出来诸多怨魂索命时也是这么个场面……眼前这些应该是受虞词驭使的黄泉阴魂,虽然瞧着同样诡异,却是在保护他们。
“这鬼婴的阴力增强不少。”虞词眉头紧蹙,“恐怕这段时日害了不少性命。”
长仪最先想到的就是花楼里那些姑娘,不过现在不是分析这种事的时候,她抬手拂过腰间的乾坤佩,灵光闪动,两只长齿铁虎顿时咆哮着出现在身前,伏着身龇着牙,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去扑咬猎物。
对付这种能攻击神魂的怨灵,还是得用上偃甲。
“它在哪里?”
虞词尚未回答,旁边的昆五郎已经出了手,几道术法径直朝着静水亭打去,瞬间就让破旧的木头亭子四分五裂,只剩下满地残屑。原本的六角亭顶里猛地蹿出一道黑影,看身形应该就是那鬼婴——然后两只偃甲虎便扑了上去,猛兽咆哮声不绝于耳。
长仪看它东躲西闪飞得挺快,顺手再放出那只黑晶喙木甲鸟,连同昆五郎道术,和那怨灵缠斗起来。
耳边的婴啼愈发凄厉,竟连虞词也渐渐抵挡不住它的邪术。长仪正咬牙忍着脑袋里陡然加剧的锐痛,就听旁边“咚”的一声——却是昆五郎忽然倒在了地上,闭着眼人事不省。
她赶紧蹲身查看他的情况,又是拍脸又是晃肩的,喊了几声都没反应,只感觉他身体僵硬得不正常,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想起昆五郎本来就在强行维系魂魄,之前用的道术似乎对他消耗不小,偏偏又遇上这么个专门攻击神魂的怨灵……现在这情况,很可能是灵台再次出了问题。
长仪心里焦急,却又无计可施。劲敌当前,虞词护着他们已属勉强,哪里还分得出精力帮他稳固神魂?
“亭子里有东西,找出来!”
手足无措之时,忽然听见虞词喊了声,长仪来不及多想,立即让其中一只偃甲虎扑向那堆木头残骸,也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只能先胡乱刨着。
倒是那鬼婴反应不小,就好像老家要被抄了似的,尖利地嚎叫一声,慌忙飞过来要阻拦铁虎的动作。可惜它似乎只擅长魂术,寻常的攻击倒不怎么样,连着几道术法打在偃甲虎被加持过的玄铁躯壳上都不痛不痒的,倒让它自己露出破绽,被机关鸟的利喙叨了好几口。
它拦不住,没多久就被偃甲虎从废墟里扒拉出东西来,约莫有半边枕头大小,血红血红的,长仪眯起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听虞词冷静道:“那是鬼胎本体,毁掉它!”
话音刚落,虎啸声起,烈焰从铁虎口中喷吐而出,眨眼的功夫就将那东西烧成了灰烬。
鬼婴凄厉地尖叫着,周身气息骤然大变,竟像是要跟他们不死不休的架势。虞词却在这时出了手,趁着它刚被机关鸟攻击、空门大开时,黑水雾瞬间就把它团团笼住,雾中人脸尽数朝它袭去,与它自身的阴力交相缠斗,黑压压的阴雾几乎遮蔽了大半天空,掀起阴风阵阵,长仪甚至还能从雾中辨认出几个完整的人影,却完全分不清敌我。
……
雾散,风止。
原处已经再瞧不见那鬼婴的身影,虞词伸出手,稳稳接住从雾中落下来的几团霜色光点:“原来封川缺失的神魂,竟是在它的体内。”
长仪讶然:“是它?它那时候就……可它为什么要掠走柳道友的魂魄?”
“或许想以魂养魂,提增阴力,只是封川所修功法特殊,寻常邪祟难以吸收其魂魄;又或许纯粹是要让他缺失神志,对它难构威胁。”虞词妥善收好那几团光点,蹲下身仔细瞧了瞧昆五郎的状况,“他的灵台极不稳固,随时有魂魄逸散的风险,即使继续消耗修为维系,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那该怎么办?”
虞词顿了顿:“你想帮他?你想接着将他留在身边?”
“我……我还没问清楚他的身份和意图呢,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放弃他……”
虞词轻轻摇头:“不是放弃,而是顺应天理,亡魂本就该遁入轮回,强行滞留世间,只会扰乱六道平衡,有违大道。”
“话虽如此,可是……”长仪有些茫然,犹疑道,“……他至少帮过我,也救过我,就当是还恩,我也没办法就这么放着他不管,还有这些天的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