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了眼皮,有些困乏,然而还是道:
“也得多谢姨父姨母了。”
可恰在此时,门却忽被叩响了两声。一道清朗温和的男子声音从门外透来:
“眉眉,方不方便进来?”
明萝梦忽而来了些精神,眼如星辰微亮:“无妨碍的,表哥你进来吧。”
门被缓缓推开,只见迎面走来一个面容清润的男子。
他骨相优越,目如点漆,行走间阔步轩昂,气质却又斯文隽永如清波绿水。手握一把玉骨折扇,正是潇洒美少年。
白鸠见此,便端起了药碗和木盘,笑笑:“程公子来了,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程晏南进来之时,却不由微怔。
他虽早知小表妹生得雪肤花貌,然而阔别了几年,对方竟是出落得更为娉婷了。
榻上的小人儿乌发半挽,更衬得她玉雪剔透,肤如白樱皎洁,黛眉间也蕴了几分柔光亮色。
只是一双明眸善睐,仍然如记忆一般。
程晏南觑了眼桌面之上,白鸠留下给明萝梦的蜜饯,面上含笑道:
“你啊,还爱吃这些甜掉牙的玩意儿。”
明萝梦听他这一声逗趣,不由声含微嗔道:“表哥也不是不知,又可有给我带糖?”
一句话,便将程晏南带回了往日。
彼时他初至江南,面对一个陌生而又极娇气的表妹,满是手足无措。只因他从未见过这般弱得像只白兔、白得像个雪人似的小妹妹,连被风多吹了几下都会咳嗽,每天都要静养喝药。
小人儿看似礼貌,却实则疏离,他也不知该如何讨好她。
娘说他作为表哥,要多照顾着些她。可小表妹却警惕心极强,轻易不肯接纳生人。
直到有一日他偶然拿了颗糖,见到小表妹乌眸一亮。
此后,程晏南便渐渐摸透了明萝梦的喜好。
后来每次他去寻她时,都习惯了带几颗蜜饯来哄她。哪怕明萝梦因常年服药不能多吃,捎颗糖给她也成了彼此间无声的约定。
“少吃些,小心牙又痛了。如今你又在服药,吃太多甜的不好。”
照例说完这一番老生常谈,程晏南才将一份樱桃煎放在桌上,不咸不淡道:“喏,我何时缺过你的糖。”
明萝梦看见那果子朱红漂亮,却已极为开心。
一双杏眸都弯成了月牙。
程晏南掀袍坐在一旁的月牙凳上。
他清澈分明的眼睛瞧着她,见她开心,眼底也蕴着分明笑意:
“都这么大了,还如小时候一般。”
虽是几年未见,然而这三言两语,却仿佛打破了岁月的隔阂,又寻回了往时的默契与熟络。
追溯往事,明萝梦心中也轻快了不少,她烟眉轻扬。
“我才刚病好不久,表哥一回来,就忍心这么说我么?”
程晏南好笑又无奈地摇首:
“这可不是趁我娘不在。若是她在这里,你是她的心肝肉,我可万万不敢这么打趣你。”
“那是自然。”
明萝梦笑了笑,又偏头去看窗外的石榴花。女子神情如猫儿一副矜贵模样,娇娇傲气。
“眉眉,”程晏南望着她精致侧颜,眼底却淡了淡,他话语微顿道:“你的病究竟是因何,你心中可有数?”
他说话之间,指骨不由用力而收拢。
明萝梦没有回头,她声音极轻,又带着一丝惘然:
“我如何知道呢……”
窗外的光勾勒着小人儿的轮廓,描了层淡金的边,也仿佛整个人如片羽毛似的轻盈。仿佛只轻轻一碰,她就要融在那光里化了,不见了。
程晏南见她如今模样,心中一时缩得极紧,却还是如平常一般温声开了口:
“府中还有不少些御中之药,你的病如今寻不出缘由,但是先温养着总是没错。偏巧圣人大方,又赏赐下这般多的贵重名药。
你且先用着,指不定哪一味就有了奇效,总会好起来的。”
明萝梦却闷闷的,仿佛含着三分赌气,低声道:
“可我如今已经好很多了。”
小娘子垂着羽睫,眉眼间隐约郁郁寡欢。如雕刻出的玉人像一般精致。
又像是朵因养在温室而缺乏生气,慢慢枯萎的花儿。
明萝梦心中实则早已看淡,世事无常,生死有命。
她从来便是一身弱骨,不过是用名贵药物续着时日罢了。
平日活得恣意,也不过是不知哪一日就再也享受不到这世间繁华,索性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然而如今,却也是不想让关心她的人失望罢了。
程晏南却忽出声道:
“再过几天,想不想出去转转?”
他不由语调放缓,忍不住想去哄她展颜,又绞尽脑汁,思考着对策:
“到时候我去说服娘,放你出去走走,成日闷在家中,于心情也无好处。让善琪善瑶那两姐妹陪着你,再配几个侍卫就是……”
明萝梦缓缓抬起了眸,空灵的双眸里添了些色彩。
程晏南却忽语气一弱,他目光也晃向了旁处,耳根边浮上一抹不显痕迹的红:
“或是,咳咳,表哥亲自陪你也可以。”
作者有话说:
这是补昨天的,今晚还有一更,虽然可能会将近0点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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